第3章 能力
淮中的眼里迅速恢复了清明,是格外清明,这种清明叫做“冷静”。
冷静和平静不同,处在危机中的平静才叫做冷静,这是很可贵的品格,许多人也许究其一生,都未感受过冷静的滋味。
淮中看到了胸口的白光和自己诡异的变化,但他并未优先思考,而是决定先脱离危机。
现在的状态太危险,虽然暂时僵持住了,但不会一直安全,也许下一秒就会出意外。
他迅速搂住了马脖子,是从侧面搂住的,这能避免它第一时间咬到自己。
如淮中所预想的那样,它开始用力甩头,想要把自己甩下来。
但马这种生物,脖子太长,甩头的周期也就比人类要长得多,绝不会是一瞬,这就有了操作空间。
借着它甩头的力道,淮中把自己的体重压了上去,这就能控制一点发力的方向,也可以抵消一些自己被甩落的风险。
马有些甩不动淮中,毕竟被一百多斤肉拽住了脑袋,而且这堆肉的双腿还扒拉住了地面,重力加摩擦力,属实是有些难受。
到了预想的位置,淮中抓住机会,早已摆好姿势、完成蓄力的双腿猛地一跃,借着马脖子甩动的力道,成功把自己甩到了马后腿的位置。
不敢犹豫,淮中连忙爬起,生怕这匹马会尥蹶子,迅速朝着板车上跳去。
成功的爬了上去,比想象中的容易。
这匹马看来真是傻了,既没尥蹶子,也没追击,竟愣在了原地,似是没想明白“耳朵大餐”为何不翼而飞了。
淮中瘫坐在马车上,剧烈喘息着,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
同时带着一缕荒诞,他感觉这一幕如果有艺术底色的话,那一定是喜剧,只不过是披着恐怖片的外衣罢了。
原来它这么好对付?
也是,不过就是一匹马罢了,不过就是疯了罢了,为何会难对付呢?
淮中摸着胸口处的白光,默默感受了一会,正是因为它,自己才从一个只会哭泣的废物,体验到了强者的滋味。
这种“强者”,是心理强大的强者,不包括外力。
“这个世界……竟然有超能力。”
淮中放下了抚摸白光的手,幽幽叹了一口气,这个能力叫做【共情】,是和情绪有关的能力。
目前淮中一会一种用法,那就是调整自己的情绪,最有性价比的配比就是“冷静”。
“我的能力看起来有点喽啊……这不就是一个心理素质强大一些的普通人吗?”
“我看小说里都是腾云驾雾,搬山倒海的,我凭啥没有?”
淮中突然皱了皱眉头,他记得自己刚被撞死时,做过一个奇怪的梦境,里面好像也全是白色,和这白光一样的纯白,说实话,淮中还真没见过这种无瑕的白。
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还没有彻底摆脱危机。
淮中看向前方的马屁股,它依然呆滞在原地,似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淮中一时有些晃神,因为自己的感知方式变了,这让自己很不适应。
淮中发现自己可以感知到这匹马的情绪,这就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视力系统”和“情绪感知系统”并驾齐驱,有种长着两个脑袋的感觉。
这匹马此时在淮中眼里有了两种形象,一种是视力上的,它一如既往的丑陋,不过说实话,马屁股比它那不协调的马脸要顺眼一点。
第二种是情绪上的,这种感知甚至要凌驾于视力感知之上,优先级要更高。
“糙,跟我开玩笑呢是吧?”
淮中不敢置信的看着马屁股,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穿越,而是自己疯了。
这匹马的此时的情绪主要是茫然和委屈,这是由于“耳朵大餐”不翼而飞。
但它最底层的情绪,依旧是对耳朵的渴望,这倒没什么可惊讶的,毕竟它都吃了两个了。
但由于它的心智太低,想法直白简单,丝毫不设防,淮中就可以大致推测出它的想法,有些像读心术。
这种“简单”是很诡异的简单,要知道,就算是个婴儿或小狗,他们的思绪都不会少,与此对应的情绪也不会少,而这匹马却只有几种。
就像一个人满脑子都是对面包的渴望,那他的想法就是想吃面包。
以此引申,淮中的脑海就可以做一个粗糙的形象图,就像是眼睛的视觉成像,只不过比较抽象。
而且要是目标思绪繁多的话,还容易不准,毕竟情绪也是可以伪装的。
因此,淮中怀疑人生了,他感知到的两种形象发生了冲突。
眼睛里看到的是马,而且是丑陋的马。
可情绪层面上感知到的……是一个小女孩,一个沉迷于糖果的任性小女孩。
而且,她所渴望的“糖果”,淮中认为就是耳朵。
也就是说,这匹马不是想吃人,而是想吃糖。
“糙。”
淮中躺在了板车上,看着被冷风吹得不剩几抹云彩的天空,欣赏着这寡淡的蔚蓝,顿时觉得了无生趣。
“我到底疯没疯?难道我现在是在精神病院里?眼前的全是幻觉?”
“或者是我的异能坏了?”
“亦或是,我感知的没错,因为某些原因,这匹马就是如此诡异?”
“糙,信息太少,没法分析啊……”
淮中顿时感到一阵疲惫,就跟……鏖战了一夜似的。
白光消退,淮中顿时从冷静里跌了出来,转为了平静,丝丝缕缕的恐慌又开始渐渐爬上心头。
但只有一点,就算不开启能力,淮中未必就怕了这匹马,毕竟也大概知道它是怎么回事了。
其实人类恐惧的是未知和无法抵抗的东西,再懦弱的胆小鬼,也不会去过分恐惧一个自己战胜过的东西。
“糙,我续航怎么这么短?虚得是不是太快了?”
感慨了一句,淮中就换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
又开始了摆烂。
片刻后,那匹马侧过脑袋,那一只灯泡大的马眼炯炯地看来,中间瞳孔滚来滚去,不断鼓起又缩小,怪特么渗人的。
被一只那么大的疯癫眼珠子盯着很难进入神圣的躺平状态,淮中于是就坐了起来,手里握着缰绳,陷入了深思。
马车……也是车吧?也就是说我现在有车了……
但是这玩意怎么开呢?
就算能开,那我去哪儿呢?
还没等淮中想清楚马车的运行逻辑,这匹马就自己动了起来。
随即开始飞驰,像是初见它时那般迅猛。
砰砰砰!
无数小石头在击打着板车底部,甚至时不时整个板车会被大石头弹起,落地时好似那块木板要被撅折,木头的呻吟声尤为刺耳。
“我糙啊!”
淮中要吓尿了,他从未想过跑起来的马车会如此吓人。
他真的觉得,这辆马车随时会散架,他整个人是被不断颠起的,屁股下的木板一陷一陷的,好似木头有弹性,像皮筋,又好似没弹性,像海绵。
这踏马合理吗!
他感觉自己犹如站在了沙滩的浅水区,将将没过膝盖的小浪头一线一线地打来,这力道刚好能把人打倒。打倒就不好起来了,脚下流动的沙砾滑溜溜,会把人往里陷,好不容易把四肢拔出来,刚要爬起,就又被下一个浪头给打趴下了。
“特么的!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这马车是给人坐的吗!”淮中骨头都快被颠散架了。
不敢去抓缰绳,因为缰绳耷拉到了马屁股上,去拿起的话就要探出头去,他怕自己被踢死。
而且他不知道缰绳有什么用,难不成是勒马脖子的?可以让它窒息?
跳车……也不敢。
车子太快,地上全是锋利的沙石,跳车不是毁容就是骨折。
骨折就废了,万一那匹马掉头偷袭咋整?
总之,淮中没招。
摆烂也无心摆烂,既吓人又颠得慌。
阳光下,一人一马在肆意地奔跑着,这是在祭奠他们逝去的青春。
“啊啊啊!我糙啊!!”
“我要回家!我特么要回家啊!!!”
………………
村子里,小卖部前,一群人正在咒骂冬天,这是老太太们惯用的开场白,如此这般,可吸引更多的人来参与闲聊。
“真是造孽!我看今年格外冷!开春垦地起码得比今年晚七八天!”
站在柜台前准备买盐的王奶奶率先开了头炮,摆出了一个严峻的猜测,并像是肯定自己的言论似的不住点着头。
总是很温和的小卖店主人玛尔奶奶递过去一包粗盐,接话道:“我想是的,明年的粮食们需要更努力的长大,寒冷不会留给它们太多的时间。”
张奶奶满意点头,并扩大了音量,采用了更加犀利的言辞,成功的吸引了七八人参与闲聊。
事实上,在无聊的冬天,没有老人会不喜欢闲聊,但是你得大声地喊出来啊,你得让人知道你在闲聊啊。
不然万一你们在说悄悄话讲究别人怎么办?那我自己凑过去岂不是找不自在吗?
于是,“大嗓门交谈法”成了潜规则,在村子里,你最好不要小声说话,不然你就是在破坏团结。
当所有老人都学会的时候,一个无解之局就形成了。
我们需要一种隐秘的讲究人的方式。
可惜目前还没有老人研究出来。
奇葩的是,男人逐渐也学去了,老人孩子小媳妇,都学会了。
这没法不学会,不改变自己的发声方式,你就是破坏团结、坏心眼子的坏人。
小孩子们不知因此挨了多少顿揍,他们可以因为兴趣而模仿一下大人,但“必须”就让人痛苦了。
随着:
“你这孩子说话,像蚊子嗡嗡似的!说!是不是在讲究人!”
“大点声!听不见!说!是不是在讲究你爹!”
“这孩子天生坏种!老子打死你!”
等话术作为开场白,孩子们平白无故多挨了好多顿冤枉揍。
这没办法,毕竟他们是改变习惯的第一代。
也无所谓,在第二代身上打回来就是了。
第二代要是无法释怀,可以打第三代。
第三代也多半学他们爹,打他们儿子……
以此类推……
………………
一个神圣的当地风俗就这么形成了。
只能说是……伟大的精神财富。
总而言之,这也许就是“原主”淮中一个人跑到旷野的原因,他嗓门天生比较低脆,他又不会现代的胸腹联动呼吸法,想大声喊就会扯得嗓子痛。
所以他就是村子里的坏人,在村子里待着没意思,还不如自己出去溜达溜达。
小卖店前,一大群人正聊得热火朝天,而辅助开启话题的玛尔奶奶功成身退,正在柜台后安静地织着毛衣。
作为这个村子的小卖店主人,帮助他人开启话题是必备的素养。
一个黑人走了过来,特别黑,两米多高,肌肉恐怖,像铁血纳干诺似的,一口大白牙非常突兀。
这村子真神奇,什么人种都有。
“玛尔奶奶!给我来包烟!”黑人一笑,那大白牙都刺眼,像是折射阳光的镜子。
正儿八经的大嗓门式开场。
“不行!林老师不让我卖给你!她最讨厌别人抽烟了!”玛尔奶奶嗔怒地瞪着他,抬起一块糖就朝他砸了过去,“混小子!快走!”
黑人嘿嘿一笑,直接接住糖扔进了嘴里,贴上来就开始撒娇:“哎呀……玛尔奶奶,卖给我一包吧……你最好了……”
玛尔奶奶没好气地捶了他好几下,奈何他壮如牛,这两下就连瘙痒的程度都达不到。
“就一根!悄悄地抽!被发现了我可救不了你!”玛尔奶奶无奈地扔给他一支烟。
又补了一句,
“我给望风,快点抽!”
黑人哈哈一笑,点燃,美滋滋地嘬了一口,摆手道:“没事,淮中他妈今天没去上课,不知道干嘛去了。”
“我今天就是要站着把烟抽了!我看谁能把我咋滴!”
一听这话,那群好事的老太太顿时开始起哄;
“呦呵,大白?你还得瑟上了?”
“我今晚串门的时候就去告你的状!”
“抽什么烟?就知道乱花钱!也不知道留着娶媳妇!”
一听这话,这位叼着烟的非洲内各嘴角一歪,直接就开始和一群老太太扯皮、对喷。
且不落下风,
当真是恐怖如斯!
只有玛尔奶奶低头织着毛衣,面露疑惑,嘟囔道:“奇怪了……林老师她从来不请假的啊……”
当那位内个和那群老太太杀得难舍难分的时候,一阵马蹄声突然传来。
随之还有重复响起的惊呼:
“都闪开!都闪开!”
“这匹马疯了!”
“都特么闪开!”
“老淮的声音?”,那内个顿时一愣。
随即就看见了一辆疾驰的马车在村子里横冲直撞,犹如脱缰的野驴。
上面坐着一个哭爹喊娘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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