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跟踪失败

蔡兴祖去报馆刊登募捐广告,见到转载文章的记者,雪寒,这是个笔名。

第七个是死人,庄越没有过于纠结这句话的含义,甚至怀疑这是敌人耍花招,放烟雾。根据情报,这家商会隶属日本特务机关,雇佣有文化的中国年轻人为其服务。

庄越决定一人跟一个,换位跟踪,不必跟踪到底,逐渐深入,循序渐进,为防暴露,一次抓一个细节即可,毕竟两人缺乏这方面的经验。

上午,小刘出现了,前后两辆黄包车,小刘坐后辆,黄包车停在商会门前,小刘跟随小矮子下车进入商会像一个觅食的猫。这条街上人模狗样的不在少数,多几个伪军毫不违和。郑秋水经过日本商会门口随意瞥过一眼,黑字白底的招牌无疑是一道索命符号无人轻易驻足。

街口有钉马掌的,鬼子兵牵着一匹马,郑秋水凑前递烟点火:“自己人。”

小鬼子搓手指,郑秋水心领神会,将口袋的钱钞悉数奉上,小鬼子收下不再搭理。郑秋水歪着脑袋饶有兴趣的观看钉马掌,角度合适,正好看到商会门口。

小刘出来了,站在门前伸懒腰揉眼睛,一付无聊透顶的神态,缓步走进相隔不远的店铺,这是一家日式面屋,落地玻璃窗格外晃眼。

小刘在面屋待了约十五分钟,今天的跟踪结束。

轮到庄越跟踪小刘却出了意外,唐九里跑到同乡会避难,他不知招惹了什么人,进门口称你忙你的,趴床上睡觉。十几个穿五花八门制服的家伙随即而至堵住门口,声称要见唐九里,很吓人,惊动了整条街。这些家伙并不闯入,唐九里装死狗,庄越门里门外两边应付。郑秋水站在人群里瞧热闹,庄越让他继续跟踪小刘。

小刘的活动似乎很有规律,除了偶尔去银行露个脸,每天都要来日本商行报到。今天同样如此,不过停留时间短,不到两分钟,走着猫步去了邮局。郑秋水远远跟着,只要小刘不跑基本跟不丢。从邮局出来,小刘拐进一条小道,穿过路口走到一条街人头攒动的大街,街上几行排队的人,不是登记某种身份证明就是购买食物。眨眼工夫小刘不见踪影,郑秋水摸摸脖子,这家伙干啥,玩失踪,我又没打算跟到底。

郑秋水思忖,干脆原路返回蹲守商会,转身看见小刘的鼻子。

小刘问:“找我。”

见鬼,郑秋水粗声大气:“谁找你。”

小刘语气平和:“借一步说话。”

郑秋水说:“老子扛枪卖命······”

小刘说:“少啰嗦,跟我来,有种你走,你能走出这条街道,让我干啥都行。”

小刘走进路边一条胡同,拐进二十多米外一条甬道。事到如今,郑秋水别无选择,坦然跟进去,站到小刘对面。

“老总,报个家谱。”小刘一只脚蹬墙,点燃一根烟,熟练的吐着烟圈,一个一个烟圈向空中滚动。没有风,烟圈久久不散,味道绵软清香,甚至夹杂一股幽香,显露一股昂贵的气息。

郑秋水说:“看来有人找过你。”

小刘说:“挺多的,敲诈勒索,就差绑票,你开价。”

郑秋水说:“刘禅深很有钱吗?”

小刘手指的烟差点没夹住:“你是谁?”

郑秋水沉声道:“上级找你。”

小刘说:“不懂你说的啥。”

郑秋水说:“你的小组有份资料,把它交给组织。”

小刘叹息道:“我猜就是这样,我找过你们,联络点暴露,人员被捕,我命大躲过一劫。”

郑秋水觉得他的话里有毛病,一时来不及细纠。

“为啥不撤走?”

小刘说:“撤,撤到哪里?没接到上级指示,不能都撤,总得有人留下战斗。”

郑秋水说:“上级想知道你现在的情况。”

小刘说:“既然能找到我,还用我说。”

郑秋水眼露寒光:“注意态度。”

小刘说:“我断线了,要活下去,托关系找了一份职业,银行职员。日本财务顾问找人抄写资料,借我去商会帮忙,我的处境很难。”

郑秋水说:“每个人都难。”

小刘激动起来:“相信我,不要怀疑。没走不等于叛变。到处是日本人的封锁线,没把握通过,留下可能更安全。我像没娘的孩子,指望谁,只能靠自己。”

郑秋水问:“我没怀疑你,你愿意重新建立联系吗?”

小刘说:“可以,我找你。”

郑秋水说:“你的小组有份资料······”

小刘打断道:“这个我不清楚,如果有你说的资料,肯定不在我手里,我可以帮忙查找。我猜应该藏在暴露的联络点,鬼子没搜到,给个联络地址。”

郑秋水说:“我奉命进城找你,出去马上向上级请示。”

小刘说:“以后来这儿联系吧。“

郑秋水问:“几天?”

“三到五天,宵禁前半小时。”小刘接上一根烟。

郑秋水说:“我怎么那么不信你。”

小刘说:“随便,我也是,不相信读书人。”

郑秋水说:“我不是读书人。”

小刘笑道:“找我,上级不会派一个文盲。”

郑秋水转身就走,小刘脸色苍白,连续抽了几只烟。

黄昏,小刘再次走进面屋,穿过柜台径直走到后厨。狭小的单间坐着四个人,唐古夜,柳云读,费天长,李客。四个脑袋挤在小方桌前,小刘笔直站立,大气不出。

唐古夜问:“来人了?”

小刘仔细讲述与郑秋水见面的过程。唐古夜说:“感受如何。”

小刘说:“新手,口风松,但没啥内容。”

唐古夜说:“谨慎是必要的,意料之中。”

小刘说:“他提到的那份资料我确实不知道。”

唐古夜说:“有没有说起那句话?”

小刘说:“没说,我猜他知道。”

唐古夜说:“未必,小角色而已。”

小刘说:“我解释了去商会的理由。”

唐古夜笑道:“不错,我言而有信,兑现给你的承诺,你身上有香气,逛窑子没洗澡。”

小刘尴尬道:“嗯,洗了。”

唐古夜赞赏:“做的好,人嘛,应该快活,珍惜生命。”

小刘问:“以后谁与我联络?”

唐古夜说:“会有人找你,走吧。”

小刘离开面屋,唐古夜说:“他暴露了,一个真正的废物。”

柳云读说:“有价值的废物,交给对手处理吧。”

费天长说:“我不理解,日本人为什么把那句话露出去,刑讯室里的每句话都应该绝密。”

唐古夜说:“我也想知道,你去问日本人。”

小刘有问题,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郑秋水一路琢磨他的每一句话,不知不觉走到城外。这是计划中的补救措施,一旦跟踪暴露,立即出城,确定没有尾巴返回护路大队。出城有三道哨卡,第一道,城门,第二道,各个交通路口,第三道,外围警戒线,通过两道可以确保安全。

前两道没遇到任何阻碍,郑秋水松口气,心里却极其沮丧,小刘不像外表柔弱的猫,像一只狐狸。

天色渐晚正是赶路时分,出城与进城的人们行色匆匆互相交织,确定无人盯梢,郑秋水准备回到藕渠村。

提枪走了二里地,后面跟来一个人,脚步急促,郑秋水侧身让路。看见一张马脸,斜挎盒子炮,薄夹袄露出白衬衣,似笑非笑明显不怀好意。

郑秋水抬枪就要搂火,马脸反应极快,抽枪在手:“相好的,我不饿,给你省颗子弹。”

郑秋水怒斥:“混蛋,光天化日劫持军人。”

马脸不上当:“别嚷嚷,横的我见多了,纯特么假横。”

郑秋水说:“小兔崽子,敢打老子吗!”

马脸阴沉道:“小子,说的好,我赌你不怕死,我赌我敢开枪。”

“老子数一二三。”郑秋水瞥见有群人走来。

马脸将枪口下移,对准郑秋水的肚子:“你数,数到三。”

郑秋水大笑:“一。”

一队伪军换岗途径此地,听到喊声,持枪奔来。马脸一走神,郑秋水急忙扭身,马脸扣动扳机,撒腿就跑,一溜烟没了踪影。

郑秋水腰部中弹,伪军好歹认为郑秋水是同伙,将他抬到城里医院,幸亏闪了一下,没击中要害。

蔡兴祖闻讯赶到,将厚厚的钞票塞到伪军手里,再三道谢并留下他们的番号,承诺以后登门致谢。

由于枪伤必须报案,这边包扎那边已经报案,伪警察如约而至赶走蔡兴祖当场审问,郑秋水蒙圈,我是受害者,你们应该找凶手。伪警察理直气壮,凶手跑了,不审你审谁,看你像自己人,否则直接送给日本人,仁慈不?

郑秋水说:“咱们确实是自己人,我是护路大队的人。”

伪警察说:“扰乱治安,罚款。”

郑秋水抱屈:“有没有天理。”

伪警察不废话:“二十四小时看守。”

蔡兴祖出面不顶用,伪军和伪警察向来不对付,何况护路大队属于外围杂牌。

蔡兴祖问:“你们是那个警察局?”

“不该问的别问。”

“北城分局长谢发容是我亲弟弟。”

伪警察互相使眼色,等下,不一会儿,来了一个长官模样的,小鼻子小眼一脸鼠相死死盯住郑秋水。

“你见过我?”

郑秋水感到莫名其妙,我被人打伤,好像自己是凶手,心里产生异样。

“有啥说道?”

“护路大队的?”

“嗯。”

“如说假话,知道后果吗?”

郑秋水说:“老子不是吓大的,我护路大队千把人,为难我,小子,别出城,弄不死你。”

蔡兴祖终于等来谢发容,官大一级压死人,谢发容将一屋闲人赶出去,亲自询问经过。

听完郑秋水的描述,谢发容问:“有没有仇人?”

郑秋水说:“别说仇人,朋友也没有。”

谢发容说:“需要我查这个人吗?”

蔡兴祖说:“请局长帮忙,确实需要,我们在城里办公,没办法做生意。”

谢发容说:“听信吧。”

当晚医院传来噩耗,郑秋水被人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