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九十五章

宝璁立了功!

元春听到这消息后,喜极而泣。

抱琴忙安慰她:“娘娘,您还怀着身子呢!三爷立功是好事啊,您别掉眼泪了!”

巧燕倒没拦着,反而道:“娘娘这是高兴,情绪可别忍着。不过也别大哭,到底对身体不好,娘娘还是缓着些开心吧!”

元春笑着擦了眼泪,点点头。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又有些担忧起来。

怀孕五个多月,肚子却还是一点点大。虽巧燕一直安慰她说,孩子很好,可她自己的身体自己能感觉状况,还是止不住地担忧。

三人正说着闲话,一个四十来岁,瞧着面色不善的姑姑尖着嗓子进来了,“喲,贾贵人这哭哭啼啼的,莫不是陈妃娘娘让您抄经祈福,您觉得委屈呢?”

这是陈妃身边的厉姑姑,坏主意多,惯会怂恿陈妃折腾人。

她身后一串的宫女,或是低头敛眉,或是阿谀奉承,都是以她马首是瞻的。

这种小人,越是得罪她,她便越使劲暗中作祟。

即便心中厌恶,元春也只能微笑寒暄,她道:“替圣上和太后娘娘抄经祈福,是本宫的福气,陈妃娘娘给了本宫这个机会,本宫十分感激,怎会感到委屈?”

装模作样!

厉姑姑心里嘟囔了一句,清了清嗓子,趾高气扬道:“那贵人是在哭什么?宫中可是不允许哭的!晦气!”

抱琴忙道:“姑姑看错了,小主刚是被灰尘迷了眼睛。”

厉姑姑正要再说什么,巧燕忙将书案上一叠厚厚的宣纸拿来要塞给她,道:“姑姑是来拿手抄经的吧?我们小主抄好了一本,正想着姑姑什么时候来拿呢!”

“都说贵人事忙,除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身边的姑姑,也就厉姑姑平日最事多忙碌了!奴婢还想着,若是姑姑不得空,奴婢给您送去也是应该的。”

听了巧燕一通奉承,厉姑姑似乎挺受用。

她瞟了一眼巧燕的脸,巧燕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也没完全遮住那青紫痕迹。

厉姑姑得意道:“上回掌你嘴,看来你是认真反省了,如今这话才像是人说的话呢!”

巧燕不辩解,只扯着唇角,把手抄经递过去。

厉姑姑便一张一张,仔细翻看起来,直到确认了每一张都是元春的亲笔字迹之后,才把那叠宣纸递给了身后的宫女。

元春三人都松了口气,正等着厉姑姑走人呢,她却招手叫上来个宫女。那宫女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贾贵人,陈妃娘娘心疼您怀着孩子还累着抄经,特地用了上好的药材熬的这碗安胎药,您快趁热喝了吧!”

“这——”抱琴和巧燕盯着那碗药,都十分紧张。

谁知道这是什么毒药?当然坚决不能喝!

元春勉强笑笑,推脱道:“本宫今日已经喝了安胎药。”

厉姑姑带着任务来的,自然不会无功而返,她亲自将药碗端到了元春面前,逼迫道:“贾贵人,别担心,陈妃娘娘问过太医了,这安胎药与您吃的并不冲突。娘娘一番好意,你可不能不领情啊!”

“若是您不喝,回头抄经累倒了,陈妃娘娘可心疼呢!”

抱琴忍不住道:“既娘娘心疼我们主子,何不让别人抄这佛经呢!”

刚说完,两个小宫女便上来扯着抱琴钳制住,而后另一宫女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啪甩了抱琴两个大巴掌。

抱琴的脸瞬间有些肿了起来,她有些说不了话了。

那甩巴掌的宫女冷着脸道:“陈妃娘娘请贾贵人抄经,乃是赏赐,你这小贱人敢置喙不成?”

厉姑姑却笑眯眯的,一副与元春推心置腹的模样道:“贵人身边啊,就没个懂规矩的宫女。不好好伺候贵人,整日里这张嘴就嚼舌根!真是非得拔了舌头才清静!”

说着,她将药碗往元春面前递了递,“哟,药凉了,娘娘快喝吧!”

见元春僵持着不喝,便又道:“贵人可是怕我们娘娘下药害您呢?”

“要害您,也不能像您当初一样,那么明目张胆大庭广众啊!”

“再说了,我们娘娘可是一心向佛的善心人,怎么会与贾贵人一般,喜欢看别人流产?”

“我们娘娘啊,就是心太善!您当初害得娘娘流产,娘娘却以德报怨呢!贵人可不要不识好歹,听小人谗言,坏了娘娘的心意!”

前日打了巧燕,今日又打抱琴,还说这么恶心人的话来!

什么害得陈妃流产,当初是别人嫁祸于她的!

元春心间直打颤,气得说不出话来。

巧燕想去元春身边,却被厉姑姑带来的宫女拦着不能动,只能远远焦急道:“姑姑,小主刚喝了安胎药,此时再喝一碗,恐撑着了要吐。还请姑姑将药放着,让小主等待会再喝罢!”

厉姑姑转头,似笑非笑地瞧了巧燕一眼,抬高了手,似乎要逼迫元春喝药,正在三人十分紧张之时,却又手一松。

啪啦一下,药碗摔在地上,溅湿了元春的衣裙。

“哎呀,可惜了!”

“都怪贵人,不喝就不喝嘛!”

厉姑姑抱怨着,欣赏了一下元春三人唰白惊惧的脸色,叹气道:“下回奴婢再给贵人送安胎药来吧,贵人可别再浪费我们娘娘一番好意了!”

一群人扬长而去,元春总算喘了口气。

肚子又隐隐作痛起来。

巧燕抱琴忙扶她回床上休息。

“这日日来折腾,动不动就打人吓人的,娘娘怎么受得了!”抱琴十分心疼,哽咽道:“咱们都这么小心了,陈妃和厉姑姑却还咄咄逼人,真是过得连冷宫里的妃子都不如了!”

冷宫里的妃子还没人天天去找茬呢!

巧燕也觉得不是办法,劝元春道:“还是想想法子出宫吧,这么熬下去,您受得了,孩子也受不了啊!”

“再说您如今只是贵人,并非一宫主位。等小主子出生,您也不能养在身边,到时候陈妃也不知会怎么为难呢!”

其他都好说,但只要一想到孩子会被别人带走,被别人欺负,元春心里便刀割一样疼。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盼来,千辛万苦保住的孩子啊!

“出宫......”元春闭着眼睛,嘴里不断呢喃:“怎么出宫?怎么出宫?”

想了十来日,她终于想到了法子。

趁着宝璁立功,昭帝对她多了几分和颜悦色的时机,元春特地打扮了一番,去求见昭帝与太后。

“妾昨日梦见先帝,说妾肚子里的这孩子有佛缘,须得去佛前聆听先帝教诲。正巧妾这段日子抄经,也有所顿悟。”

元春今日穿了一身浅紫色衣裙,是用从前太后赏赐的布料做的。头上只戴了一根白玉簪子,脸上画着十分精致的淡妆,虽然素净,一眼望去却有种令人十分舒心的淡雅气质。

太后喜欢礼佛,见了元春这副装扮自然喜欢,连昭帝多日不见元春,也品出了几分以往不曾有的喜爱来。

元春舒展出一个空灵的微笑来,缓缓拜下,默念了两句佛语,接着道:“妾想去皇觉寺暂住,一是为让孩子聆听先帝与佛祖的教诲,二也可更诚心地为太后与圣上祈福。若不能在皇觉寺中沐浴焚香,专注地抄经祈福,妾实在心中难安。”

“还请太后和圣上恩准妾这番心意!”

陈妃日日找元春茬的事情,太后和昭帝也有所耳闻。

但陈妃是忠顺王的远房表妹,平日性子是骄横些,可行事也有分寸,并不会做十分出格的事情来为难元春。

再说了,之前陈妃流产,对元春颇有怨恨,此时为难她也是因为难过......总而言之,昭帝是不可能为一些小事来严惩陈妃的。

若是元春去皇觉寺暂住,两人不照面倒也是个令人省心的法子。

不等昭帝开口,太后便笑眯眯道:“真是个实诚的好孩子,哀家虽然舍不得你,但既然是先帝的意思,哀家也不能不尊重。”

于是,次日一早,元春便带着抱琴和巧燕,被打包送到了皇觉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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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三爷!”东明轻声叫道:“周家的东西清点得差不多了!”

宝璁从躺椅中醒来,一脸朦胧睡意,眼下青黑一片,显见是好久没睡好了。

“都清点好了?”宝璁问。

“差不多了!等三爷过目呢!”东明一边说,一边递上温热的帕子给宝璁擦脸,而后是温热的茶水,还顺手捶肩捏背了一番。

把宝璁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周家院子里,一箱箱东西已经贴了封条,官兵正把箱子往外抬,记录官殷勤地把抄家本子递给宝璁:“贾大人,您瞧瞧,都写好了!”

宝璁随意瞄了一眼,心中十分感慨。

昨日别人抄他家,今日他抄别人家,真是世事无常啊世事无常!

想一想,又发愁起来,思绪飘向了京城。

当初他向王夫人许诺,不过十天半月就会回京。谁知现在,与冯唐一路查案,到处抓人抄家,都耽误快三个月了!

别说去探望贾政,便是把探春送到新疆的时间都够......

王夫人抱怨是肯定的,也不知林黛玉在家怎样,会不会担心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宝璁使劲揉了揉黑眼圈,打了个超级大的呵欠,整个人依旧萎靡不振。

冯唐像使唤牛马一样拼命使唤他,这几个月来,他都没怎么睡觉......

东明赶紧殷勤地再送上一杯浓茶,小声道:“三爷,坚持坚持!再过几日就能回京了!”

宝璁随意点点头,又懒懒地坐回躺椅上,昏昏欲睡。

冯唐带着冯紫英进了府衙,瞧着宝璁那惬意模样,恨得牙痒痒,他刚要高声叫宝璁,冯紫英忙拦住了:“父亲,宝璁多日未曾休息了,还允他休息下吧!”

冯唐吹胡子瞪眼:“为父难道这一路上就好吃好睡了么?年轻人!这点苦都吃不了!到底是不学无术的公子哥!”

冯紫英只能苦笑,又叫了句“父亲”。

冯唐哼了一声,带人抄下一家去了。

宝璁眯着眼睛缝瞧见了他们父子两的小官司,见冯紫英过来,便闭着眼睛问他:“冯兄,小弟真是没办法了,你父亲吩咐的事,我都尽心尽力地办了,三个月都没睡过实诚觉,冯将军怎么还不满意?”

冯紫英在他身边坐下,哈哈笑道:“我父亲哪里是不满意你尽心尽力办事?实在是你这‘尽心尽力’碍了他的眼!”

宝璁愣了,他睁开眼惊讶道:“这怎么说的?他这么拼命使唤我,难道不是想让我出力?”

冯紫英摇头:“我父亲知道此行必是困难重重,便早联系了各处得用的官员,做好完全准备。”

“他使唤你,不过是想先看你出丑,让你向他低头求助。怎想得到,你什么事情都办好了,一点没用上他呢?”

“他让你找证人,你便立马找到了证人;他让你去追捕闻风潜逃的犯官,你马上便和一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绿林好汉一起,成功追捕到了犯官;他让你抄家清点,那些犯官的下属便像约好了一般,纷纷跳出来把犯官私藏的产业都翻了出来......”

冯紫英摇了摇扇子,直摇头道:“堂堂一大将军,圣上的钦差,却被你一翰林小官差点比下去,你可让他出了大丑!回京之后多少人等着耻笑他,你说他气不气?”

宝璁这下真是傻眼了!

“不不,这、这你知道的,都是柳大哥和我那下属陈平的功劳!”宝璁结巴着解释:“那什么绿林好汉、什么证人之类,可都是他们提前找好了的!我可没一点功劳啊!”

冯紫英乐着道:“陈平是你家下人,他的功劳自然是你的功劳。柳大哥又不愿领功,我父亲也不知这个,你啊,就受着吧!”

“不干了!不干了!”

宝璁瘫在了躺椅上,闭上眼睛不管不顾地开始睡......

也不知他之前勤劳个什么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