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演技【V后连更二】

回府的路上,轿撵停在太子府前。陆赋早已候在一旁,见谢长庚走下轿撵,也低头不动声色走过来。

“今夜,一切就依孤的意思去办。”谢长庚对他低语几句。陆赋立即心领神会,心中一凛,连连点头。

“殿下...您怎么了?”陆赋见他似乎原地微微晃了晃,连忙上前去扶。

“...无妨。”谢长庚闭眼摇了摇头。为了今夜,他已是多夜未能合眼。成败是非,成王败寇,一旦失败,不堪设想。坤宁宫的浓香熏的他隐隐有些头痛,终于回了府,谢长庚暗中松了一口气,刚想吩咐陆赋先回书房小憩一会。

但却又被牢牢拽住了胳膊。

“殿下,您都还从来没有陪臣妾在这南苑散过步呢。”良娣娇滴滴道,“这几日,秋菊都开了,臣妾宫里特意备了芙蓉玉蟹膏,再衬这秋菊,最是绝配。”

“......”

谢长庚只得点头应允。

他怎生得忘了,这长孙玉容前世就最爱在吃上讲究,大概这就是豪门世家拿千金砸出来的女儿,好家伙,在奢侈上说一不二,就是吃个翠萝卜都能让厨师精雕玉琢成吃不起的样子。

谢长庚固然意不在此,但为了维持他仍然宠爱良娣的假象,也只能耐下性子陪她散步,秋菊确实都开了,隔老远便闻到一阵幽香,就这么心不在焉地走了一会,他开始微微出神。

“...啊!”

耳边忽然炸响一声颇具穿刺性的尖叫,谢长庚几乎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你喊什么?万一惊着太子殿下了可怎么是好!”陆赋也叫她吓地原地一跳。

“那是什么?”良娣用手指着不远处的一捧菊丛,花枝下隐隐约约藏着什么黑漆漆影子,似乎是有什么埋了半截在土里。她惊恐大叫着指使人将那玩意挖了出来。

只见不是别的,却是一坛毒蛊!里面堆放白骨若干,虫蚁蛇蝎纷纷啮噬之,令人大骇。

还有一个扎满银针的纸人,已经被浸泡成令人作呕的深红色。

“这...这是巫蛊啊!”一旁的宫人大骇。

“哪来的巫蛊?殿下...殿下,太子妃娘娘她竟施蛊咒您啊殿下!”良娣几欲昏死。

谢长庚起初被这么大动静实打实的吓了一跳,但此刻恍然回过神来,一种熟悉的场景就涌上心头。

......

这良娣前世演技就这么差吗?

大概是以为太子也吓呆了,良娣面色更加凄婉,哭喊道,“太子妃娘娘平日怎么欺凌臣妾也就算了。但是...但是...她怎能诅咒殿下呢!殿下,殿下,您定要好生追查此事啊!”

“...娘娘您先冷静些——”

一旁的陆赋也是看得眼都直了。起初他心里也是一惊,但等反应过来,定睛一看,便反应过来,这出自导自演的戏,她倒演的逼真。

有一说一,作为东宫右卫率,陆赋本不该掺和这等事的。但不管怎么说,他心里这杆秤已然偏向了太子妃。不得不说,那南氏虽然性子古怪,但在陆赋看来,倒至少也是真心待太子殿下的,不像这良娣,这么,这么.......

眼下绝对是这良娣在存心陷害,估计是看南雁来失势,索性就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她废掉!呵,但他家太子爷是何等人物,连他陆赋都看出来的蹩脚阴谋,太子必定明察秋毫——

“太子妃倒是好歹毒的心,从前是孤看错她了。”

“...殿下——”陆赋愣住,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人证物证俱全,又是在承香殿附近挖出来的。”谢长庚却低头看着那坛毒蛊,微微低下脸去,叫人看不清是何等表情。

然后他薄唇紧抿,再开口已是冰冷声线,“虽然太子妃已经查清与皇后遇刺案无关,但如今竟涉嫌施蛊毒咒孤,在东宫兴如此妖惑之事。传令,即日起,太子妃继续禁足,而且,加派两倍人手严守。”

***

在那似乎象征着恩断义绝般的一次长跪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彼时她伏首跪在他面前,他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发顶,听着她轻而淡漠的声音响起,“还请殿下,放臣妾一条生路吧。”

那一瞬间,他眼前却似乎又恍然浮现出了卫轩。

那夜从廷尉诏狱逃出,身受重伤的侍卫,饶是几度吐血,却还是撑着跪倒在地,叩首道,“谢太子殿下成全。”

“只要殿下替红姑娘报仇雪恨,来世卑职定当牛做马来报恩情。”

“若干前年,卑职还只是一个画舫上的小厮...那时只要偷偷躲在暗处听红姑娘弹几曲琴便已心满意足。”他又吐出一口血,一张消瘦面庞苍白如纸,却又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似的,合了合眼,“那时她便跟我说,她遇见了一位极好的良人...若那官人走了,她也跟着走了呢?”

侍卫的声音愈发轻小,“那时我便说,无论天涯海角,她去哪,我便去哪。”

...这样便是爱情吗?

为了一个人,可以将自己的一生就此轻易托付。为了她,可以亲手出卖这么多年养活自己的恩人。为了她,最后就算死了也要对害死自己但却替她报了仇的人心怀感激。那这爱情,未免也太过危险了些。

但他终究是试着做了。

他甚至将那枚玉佩都送给了她。她喜欢什么,他便不嫌麻烦千里替她寻来。她喜食荔枝,他便将岭南寻来最新鲜的快马加鞭送到她眼前。她喜欢荷花,他便恨不得将她整间屋子都挂满永远盛开的茂密红荷。

没错,他是算计了这一切。他杀了许多人。

但是,若一切按他的计划来,她便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恰恰相反,还会被很好地保护起来。

同时他也明白,这南氏素来聪慧,心思深沉,不会不明白他的真正用意,所以,他丝毫不慌张。他甚至以为,如果她知道了,该会与自己配合的天|衣无缝。

只是,终其一生,她似乎都在他的计划之外。

这次,亦然。

那一刻谢长庚几乎发疯,眼角都涌上汹涌的红色,那一刻他想做许多事,想将她从地上狠狠拽起,想将她单薄瘦弱的肩膀粗暴摁在床头,想不顾一切凶狠吻住她的唇让她什么都不要再说出口,却又想听她亲口说她还在爱着他,像前世一样爱着他。

最终一切几乎崩溃的情绪仍是被深深压制住了,洪水停在了危险的决堤线上,于是那些所有几乎将他压垮的冲动最终都克制成了某种最深的冰冷。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跪了那样久,声音轻的像一只随时都有可能振翅飞走的白鸟。她说,她累了,太累了。

她在求他,放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