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囚禁【V后连更三】

“慌什么?”

面对浑身发抖的侍女,年轻的太子妃倒依然面无波澜,若无其事地剥一碗鲜莲子,“有话慢慢说。”

朱桃咽了又咽,才颤声道,“昨夜康郡王府失火,郡王也不见了,说是下落不明。”

剥了壳的莲子落入瓷碗,女子闻言疲惫地合眼,淡淡道,“那就该是死了。”

朱桃的声音越来越小,“那昭阳郡主,平阳大将军本来当着众人面说,想要给她一个名分来着。可她...据说是不堪受辱,也跳井自尽了。”

“这宫中本就是成王败寇。残忍的事多了去了。”

朱桃却噤声,不敢再多说一句,她早就觉得奇怪了。似乎自从那夜南雁来险些摔断了腿,太子就当真再也没来看过。就连偶尔路过,眼神似乎都懒得往承香殿瞥一下。似乎是当真将他这个昔日宠妃彻底抛到脑后了。

还有那良娣,竟然污蔑她家娘娘施巫蛊之术!开什么玩笑,若她家娘娘当真要害她,还用得上施蛊?那良娣倒也太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朱桃几乎气死。但朱桃心知太子殿下倒不至于愚蠢至此,按理说,若他继续追查下去,应该有许多蛛丝马迹的。但他偏偏没有追究,于是这件事就这样没了下文。

这剩下这承香殿被侍卫围了个里三圈外三圈,守卫极其森严,连只虫子也飞不出去。

但朱桃也心知自己自然比不过自家娘娘心细周全,于是也只能继续沉默听任差遣,不敢去过多揣测太子的心意。

这几日太子妃似乎又喜欢上了下棋,或许这堪比冷宫般的日子,已经令她无聊至极,连自己同自己下棋,都能玩的颇有兴致。

“良娣此招,可不只是想诬陷本宫施用巫蛊。现在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本宫的?”她捏着一颗白字,云淡风轻道,“是不是都说本宫失了宠,受尽冷落,自怨自艾?”

“他们...他们都是胡说的。”朱桃见她这幅样子,心里更加难受,红着眼圈道。“娘娘您不必理他们——”

“他们说的固然是假,但恐怕也只有你我知道是假。若换作毫不知情的旁人,看见本宫这幅落魄样子,哪怕...有人趁夜色悄悄谋害了本宫,恐怕别人也只会说是本宫哀伤过度,自尽了。”

“...娘娘——”朱桃闻言一惊,冷汗刷的就淌下来了,这才恍然惊觉,南雁来为何今日一大早倒起了个早,推开窗便要坐在窗边读书,想来估计也是给旁人做个样子,闹出点热闹声响来。

如今一想,朱桃简直毛骨悚然,这承香殿不知何时就成了她主仆二人的埋骨之所!

“但现在已经无事了。整个承香殿都被严密包围,连一只虫子都飞不进来。”南雁来却再度平静开口,一字一顿道,“本宫只怕是被很安全地...囚禁着呢。”

“...那殿下当真很为娘娘着想了。”等反应过来,朱桃也又惊又喜。

“朱桃,你想的确实不假,这几日,本宫确实在和殿下演戏。”南雁来低头看着自己愁眉苦脸的侍女,挑了挑眉,忽然露出一个清艳的笑来,“本宫对他还有用,他又怎会抛弃本宫?”

“娘娘...”朱桃喜极而泣,眼圈瞬间红了。

“是啊,太子殿下那般聪慧人物,哪能做不周全的事?”南雁来轻轻叹了一口气,继而又道,“太子走的每一步棋,我都看穿了。你说,我该不该也走上一步呢?”

“娘娘您能念及殿下的心意,殿下定不会再生您的气了。”朱桃忙顺着她的话道。

听到朱桃这么说,她便笑得更深了,托腮招了招手,“去把那几幅画拿来。”

这么多天头一回看见自家娘娘有了个笑模样,朱桃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垫脚将那挂在朱墙上的画小心翼翼拿了下来。

“奴婢还记得,原先娘娘在漠北从未见过那般秀丽小桥水乡,于是娘娘五岁时迈进吏部侍郎??南府时,头一回看见院子里开了那么多荷花,都欣喜坏了。那时您就总是坐在窗户边上,从落雪斋往外头看去,盯着那些荷花,一看能看一整天呢。”朱桃也低头看那些画,似乎也回忆起了从前的时光,感慨笑道。

“是啊...我原先也是喜欢荷花的。”南雁来也低头看了一会。

“但如今本宫却不那么喜欢了。”继而她又轻笑着摇了摇头,“这些画太贵重了,我拿在手里,还真是怕摔了。不若你去拿些白宣来,细细想来,我也好久没画过画了。”

朱桃一听,连忙欢喜匆匆拿过来笔墨纸砚,站在一旁磨墨。

“娘娘,您这是画的什么?”朱桃不解。

“你觉得像什么?”

面对这个冷不丁的反问,朱桃实打实的愣了一下,也低头认真端详了良久。

...其实非要她说实话,看着像个坑坑洼洼的橙子。

“奴婢哪懂这些。”朱桃咽下喉咙里的话,继续乖巧道,“奴婢愚钝,娘娘您就别为难奴婢了。”

“不像月亮吗?”她却托腮歪坐在桌前,模样简直像个尚未出阁的娇俏丫头。

“...对哦,像月亮。”朱桃恍然大悟,“而且还是咱们漠北的月亮呢。不对,漠北的月亮,比这还要圆呢。”

见南雁来歪头看着画纸,笑得更欢喜了,朱桃不由心里也欢畅许多,刚要开口说什么。

却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朱桃一愣。

“是我,玉容啊。”门外飘进来一个轻轻柔柔的女声,“妹妹特来看望娘娘。”

***

“你大半夜来这做什么?”朱桃冷冷斜瞥她。

吃了一个闭门羹,良娣倒丝毫不恼,掩唇轻咳,依然柔柔弱弱道,“太子殿下受人之邀,去了南陵狩猎,臣妾这才好容易有了闲工夫,这不,立刻就来看望娘娘您了。”

她勾了勾手指头,立刻从身后走出来一个低头提着篮子的婢女,继而又柔声道,“入了深秋,这身子骨也愈发寒冷了,还得要一碗热姜粥好好补补才是。只可惜娘娘尚在禁足中,没有什么正经的饭菜吧?臣妾念着娘娘,这才亲自送粥食啊。”

“...你——”朱桃气急。“你在这挖苦谁呢?我看,今中午偷偷摸摸指使人将我家娘娘饭食通通都倒掉的就是你吧!”

“你这婢女,话可不能乱说啊。”良娣闻言大惊,捂着胸口连咳数声。

朱桃待还要发怒,就被一双手柔柔拦住了,“且慢。既然良娣妹妹好心给本宫送食,那本宫自然该应下,倒也不算拂了人家的一番美意。”

“臣妾就知道,娘娘最通情达理了,才不像您这个没有规矩的野奴婢。”良娣闻言笑得更欢了,摆了摆手,身后的婢女立刻将小篮子上的布掀掉了。

只见里面放着一只白瓷碗,碗里盛着半碗深棕色的稀粥。

“只不过,娘娘您也是知道的,皇后娘娘向来提倡戒奢从简,不允许宫人过多满足口腹之欲。所以这粥,唉,也怪臣妾,没留人好生看住,一不小心就都凉了。”良娣叹息道,“娘娘,您不会怪臣妾吧?”

寂静片刻,南雁来低眼淡淡看着那碗粥。

朱桃看了又看,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眼瞳一缩,这就猛地抬手从那宫人手中夺来汤匙,舀了几勺粥,只见那掺杂在其中的,不是别的,正是香灰!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朱桃怒不可遏,这就要径直上前抬手掌掴良娣。却被一旁的宫人牢牢按住。

“这又是怎么了?这么激动?”良娣似乎也被吓了一跳,也低头皱眉看那碗粥,看了许久,这才啊了一声,“哎呀,这里面怎么落了香灰啊。你们这些宫人,本宫叫你们好好看着一碗粥,怎么也看不好!”

那旁边的宫人自然也连忙跪下,配合演这出双簧,“都是奴婢不好!”

“娘娘,您看,这......”良娣露出一副为难状,重又扭头去看南雁来,“这可不是臣妾的本意啊!等臣妾回去,定要好好惩处这贱婢!”

“那本宫还真要谢谢妹妹了。”

见南雁来如此不敢招惹自己,良娣内心更得意了,梗着脖子柔柔软软道,“臣妾不敢。”

“有何不敢?”头顶却忽然响起一个冷淡声音,“你胆敢私自闯入本宫殿内,胆敢当众对我的婢女动粗,胆敢在本宫的粥里动手脚。轮到本宫一句谢谢你,你怎么又不敢承担了呢?”

“......”良娣瞬间一僵,不敢置信地抬头。一向息事宁人的太子妃忽然发难,竟让她愣了许久。

不过,发难又如何?路落平阳被犬欺,落地凤凰不如鸡。

眼下她背靠皇后,坐拥太子宠爱,怕她作甚!

良娣重又镇定下来,楚楚可怜道,“臣妾当真不是故意的。”

“长孙玉容,你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但你终究就是个蠢货。”那人却比她更镇定,口吻轻描淡写,“如果有可能,你姑母甚至更愿意我成为她的侄女,而不是你,你知道吗?”

“又或者,你以为太子有多爱你?他日太子称帝,本宫便是唯一的皇后,而你,无非贱命一条。”

“...你——!”

长孙玉容不敢置信霍地睁大眼睛。

美人一张脸迅速扭曲,像变了质的橘子,“...你刚刚说什么!你怎么敢——”

“都看什么看!都等着看本宫的笑话是不是?!”良娣怒斥周围的宫人,胸脯剧烈起伏。再看南雁来,面色依然平静,倒像个看戏的。良娣心中彻底怒火中烧,自打她记事起,就从没人敢那么侮辱她!

亏她还一直忍让,如今看来,绝不用再多花心思跟这太子妃多留什么情面了!

“今天你们可都看到了,是太子妃出言不逊,辱骂我在先的。从玉容进宫以来,太子妃就处处欺辱臣妾。你们这些贱婢,都给我把眼睛睁大看好了!”长孙玉容的一张脸彻底被愤恨扭曲,咬牙猛地抬起了巴掌,“今天本宫就要给你好看!”

手却在半空中被牢牢握住。

继而响亮的啪的一声。

长孙玉容已是捂着脸颊跌坐在地。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你终究只是一个这样的蝼蚁。本宫随便伸出一根手指头,就能让你灰飞烟灭。”而那刚刚狠狠扇了她一巴掌的人,手依然高高举起在半空中,另一只手顺势揪起她的衣襟,冷冷直视她的双眼。一瞬间竟让她内心深处恐惧炸裂。

“不错,当初就是本宫在皇后的香篆里掺了黑细辛。即便你没有陷害本宫,本宫也定会对你施以巫蛊,咒你不得好死。”

“...你说什么?!”

良娣头发散乱狼狈至极,脸颊上的手指印清晰可见,闻言两眼都瞪直了,颤声道,“我今日便要姑母杀了你!”

“那又如何?”南雁来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她,继而拎着衣领将她狠狠扔到地上。“你不过就是长孙琳琅的一条狗。”

听到皇后的名讳被如此不加掩饰地冷冷念出来,长孙玉容彻底惊骇疯了。

“好...好...今日你非要寻死...那我就给你个痛快!”长孙玉容跪倒在地,狼狈状若疯癫,大喊道,“来人!快来人!你们都听见她方才说了!给我把她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