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原谅

“娘...小姐,刚刚刚才不会是太太太子爷吧?”

见南雁来面色铁青,仍是不语,朱桃彻底慌了,刚才她二人一路飞奔,这才躲到村口的剁草堆后。

“小小小姐,刚刚您跑过来的时候,王五那帮人又看见您了,还领着十来个人,好像要跟您寻仇!”

仍然死一般的沉默。

“小姐,王五那帮人看见太太太子爷了,已经跟他在村口打起来了!”

朱桃结巴个不停,似乎被彻底吓呆了,“如果我们被捉回去,会不会被砍头啊?”

“...会!”南雁来咬牙终于开口,“所以,闭嘴!”

继而她又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道,“朱桃,快去备马,现在就离开这小破村,快!”

朱桃浑身一个激灵,忙不迭地点头,猫腰钻进马厩去牵马了,随便揪来一个马车夫塞了五两银子,立刻让那马车夫去牵马了。

看那马车很快被赶出来,朱桃心里这才安定了一些,也学着南雁来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果然冷静了不少,犹豫开口揣测道,“小姐...我看太子爷刚才对您似乎也挺好的,还主动高价买镯子给您凑盘缠。他会不会...我是说如果,他会不会已经原谅咱们了?”

“...原谅?”

南雁来彻底气结,瞪着朱桃怒道,“我骗取了他的信任,私自逃出东宫,然后你跟我说他谢长庚根本就不生气,不恨我恨得牙痒痒。他一路从长安锲而不舍地追到漠北玉门关,怎么着?这是打算眼睁睁看着我入关,临走前真诚给我送合离祝福?!”

“.......”

这一番话劈头盖脸砸下来,朱桃脑子终于也清醒了不少,彻底噤了声。

南雁来彻底如临大敌,“快,快上马!今夜就过玉门关!”

“可是......”

“可是什么!”她怒道。

“可是,太子爷为了您在那被足足十几个人围殴。好...好歹太子爷如今也是名正言顺的少年天子了,堂堂玉体金躯,万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

“...你说多少个人?”

南雁来急匆匆登上马车的步子终于停顿了一下。

“足足有十个人!”

见南雁来似乎当真终于听进去了她的话,朱桃不由大松一口气,抹去额角冷汗,焦急开口,“小姐...咱们要不要过去帮忙?”

再一扭头,南雁来却已经猫腰进了马车,“不必。十个人打他,就够了。”

朱桃:“......?”

***

虽说已经飞驰出了村寨,但毕竟离关隘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即使不眠不休,也绝非短短半日就可到达。

不幸中的万幸是,打那以后,南雁来的确再也没有见过谢长庚。

马车疾驰在山林间,哒哒马蹄踏碎满山落叶。

“车夫,咱们还有几天能到玉门关啊?”

“别急,别急,很快了。”那车夫抽了马一鞭子。

“...不是我说,这都走到哪了?”朱桃嘀咕了一声,“这么偏僻,怎么走了这么长时辰,我压根就没看见黄沙古道啊?”

“嗨,我这还不是看二位姑娘似乎被人跟踪着,所以特意挑了条山间小道嘛。”那车夫闻言呵呵一笑,又抽了一马鞭,“那阳关大道,虽然离关隘近,但也忒不安全。”

“...那好吧。”朱桃撇了撇嘴,“那今晚,可得按说好的入关啊!”

“那必须的!姑娘你就放心吧。”

马跑的越来越快,卷起疾风碎叶。车夫哼起了小曲。

“...不对。”

南雁来挑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紧紧蹙起眉来,忽然轻声开口,“那玉门关口,素来黄沙漫天,哪还能有这么片茂密山林?”

“...小姐您的意思是,咱们被人给骗了?”朱桃心里一惊。

“...还不好说。”南雁来低声道,“不管如何,小心为上。”

安静片刻,从马车里又飘出了一个柔软女声,“大哥您说,估计还有几个时辰啊?”

那车夫吹了个口哨,嘿嘿笑道,“快了快了。我说姑娘,您钱也给了,我怎么着也得送佛送到西啊,是不是?不然那多亏了您的五两银子啊?”

继而他又啧了一声,咧嘴开口,“不过我说...姑娘您真是好身手。我可是都看见了,那王五...可是给了你不少钱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

马车猛地停下,马一声长嘶。

车夫忽然扭过脸来,嘿嘿笑道,“不干什么,就是这路途啊,也太遥远了,姑娘你怎么着,是不是该给我加点银子啊?”

...糟了!

朱桃这才反应过来,心里就道不妙。这车夫分明就不是善人!

如今细想,怪不得当初她满村口找马车夫,其他的车夫都眼睁睁看见了南雁来捅了这么大娄子,王五正满村找她呢,都不敢接这个活。可唯独这个瘦猴似的车夫,答应得干脆利落。

原来,当时就起了歹心!

估计是想彻底一不做二不休,将她二人打劫一番!

“...还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朱桃咬牙道,恶狠狠瞪他,“我们家小姐武艺高强!你这是找死!”

“我知道啊。”他又嘿嘿笑了两声,“我这不是也没想硬碰硬嘛。”

此地太过偏僻,荒郊野岭,明显是那车夫特意把马赶到这里的,即使高声呼救,也不可能会有人来救她们。而且,车夫明显也是见识过南雁来的身手,必定早就有所防备。

眼睁睁看着车夫抽出一把大砍刀,朝二人不紧不慢走来,南雁来心里一惊,刚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身子已是瘫软非常,估计是他带了蒙汗药,在她们的水里动了手脚!

南雁来一颗心彻底如坠冰窟。

但此时此刻,也只能强自镇定,“...好,你赢了,你不就是想要钱吗。那我给你,都给你。就在我的包袱,你去拿便是。”

那车夫得意地嗤笑了一声,心满意足地拿起钱袋,晃了晃,打开一看,瞬间皱起了眉,拖着长腔道,“就这么点?”

“...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村那个流氓无赖,可也是个穷光蛋!”朱桃唾了一口,“要不是我们家小姐自己变卖了首饰,单单抢劫那王五,统共才几十文钱!”

朱桃破口大骂道,“再说了,五十两银子也能算少?够你花天酒地一阵子了!”

“嘿你这小丫头,还真是牙尖嘴利,不修理你一番,你还真敢教训起老子我来了——”车夫横眉竖眼,大骂着伸手就要来抓她。

“大哥,我的丫鬟不懂事。”却忽然白衣女子虚弱开口,“总之,这钱也全都给你了,我们也不再麻烦你送我们去关隘了。你就把我们就地放了,如何?”

“还算你这女人懂事,那我要是说,不,呢?”

眼见那车夫狞笑从马背上翻进马车来,一步步靠近,白衣女子也好似彻底慌了神,虚弱道,拼命想要往后挪动,但都只是徒劳,“那...其实我还有发钗,耳环,通通都给你,都给你!”

见他仍然没有犹豫的意思,她又道,“其实...其实我还有一颗夜明珠坠子,因为太过贵重,都是放在暗囊里的,大哥你..你把它也拿去!”

似乎是终于被吸引了,车夫终于停下了上下其手的动作,眯起眼睛来,“夜明珠?”

“对,对,就在我脖颈里,有颗吊坠子。可值钱了。”

车夫狞笑着将手伸了进去,一张脸低下去,腥臭鼻息立刻喷在了她脸上。摸索许久,不耐烦道,“哪呢——”

忽然马一声长嘶。

鞭子狠狠抽在马背上,南雁来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然后那马高高仰蹄,猛地受了惊,这就不要命的往前疾驰奔去。

与此同时,借机拽着朱桃侧身翻滚出了马车!

只是那车夫就没这么幸运了,猝不及防,被狠狠甩到了车尾,彻底摔了个跟头。

那马车一路疾驰而去,不远处便是一处悬崖。车夫满脸狰狞着想要爬出去,却惊恐地看到直直往前就是一处悬崖。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恐惨叫,就连人带马直直坠下崖去。

“小姐?”朱桃惊吓未定,发着抖将她从地上扶起。

“...我没事。”南雁来摇了摇头,捂胸咳了数声,缓缓道,“当务之急,快走出这片山林。”

但要赤手空拳走出这片荒野山林,又谈何容易?

一没钱,二没干粮,所有的家当可都一并掉到悬崖底下了,遂那车夫一起都摔成酱了。

而且...这山林里走的越发久了,就越是觉得周围似乎都一模一样。二人走了足足两个时辰,却似乎还是在原地打转。

山间寒鸦盘旋,叫声令人心悸。

走着走着,似乎眼前都出现了幻觉,浑身酸软地很。

她们迷路了。这一点,谁都心里清楚,但没有人说出来。

绝望情绪也在寂静里蔓延开来。

“继续走,不能停。”南雁来咳了几声,低声道,“很快就出去了——”

“小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