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黎后背贴着铁板，对面的谢天河手里拿着一根鞭子似的长条武器。

敌不动我不动，更何况他现在还有一只手臂不能使力。

墙上所有的物件都挂在他的右手边，要想拿到，他要么侧身用左手，但这样就会让自己的一部分后背暴露在谢天河面前。但如果想要舍近求远，就要绕房间大半圈，才能保证所有东西都在自己左手边可以伸手就拿到。

太难了。

如果说上次面对谢天河的韩黎是过度自信，这次他着实是一点儿信心都没有。

密封的铁房间连个大一点儿的通风口都没有，韩黎进来才不到两分钟，后背的衣服就已经被汗浸湿，黏黏地贴在皮肤上。

额头也开始有汗水缓缓爬过的感觉。

这样的环境，让他的五感更加灵敏。

门外张队长还在不停地砸着门，“咚咚”声不绝于耳。

“你想让我死，也就是让那个疯女人和三楼那个小男孩死。”谢天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短短一句话，看似是威胁，却让韩黎瞬间听出了两条潜在的讯息。

第一，万莉莉和陈天扬都在他手里。

第二，两人的生死由他掌控。

现在除了这个房间之外，这座房子一定已经被外面的警察团团包围，而且剩下几个房间在消防来了之后也会被翻个底朝天。谢天河既然有把握让万莉莉和陈天扬的命都掌握在他手里，那就说明这两人一定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是遥-控-炸-弹？还是——

韩黎不动声色地再次扫过这间房，每个细节都不敢落下。

“上次被你逃走，你一定很得意吧。”韩黎突然表情一变，眼神也瞬间凌厉。

甚至刚才的防御姿势都完全撤除，他挺直了后背，一边说话，一边慢条斯理地拆除着右手上的矫形器。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把我单独拉进来，但实话告诉你，这太合我心意了。”他拆开绷带，“呲啦”一声撕下黏合的部分，露出里面筋肉结实的小臂。

虽然一个月没有锻炼，但该有的肌肉线条还都在，他微微攥拳，肌肉充满力量地跳起。

“上次你就没打过我，这次你以为可以吗？”谢天河像是要给他个下马威，看到此情此景，直接一鞭子朝着韩黎抽过去。

韩黎从容地躲闪过，脚步也开始顺着墙边朝自己的右手边移动。

“告诉你，你说的那两个人，他们是死是活我根本就不在乎，这四十多天我唯一等的，就是和你一对一的这次机会。打不了最后我们四个人都死在这里，不过我无所谓，我死了，是因公殉职，而你死了，是老天有眼——”韩黎拳头一握，想出膛的子弹一样朝谢天河冲了过去。

谢天河一个转身，一样躲过了韩黎的进攻。

“只有这点水准吗？”谢天河抬起鞭子，嗜血而兴奋的眼神落在韩黎身上，同时飞快地朝他甩过去，韩黎躲闪不及，右手的手臂被鞭子的尖头带过，留下一道伤口。

伤口立刻裂开，鲜血顺着手臂向下流。

可韩黎却像是没被打中一般，依旧攥着拳头朝他冲过去，这次谢天河再次躲开，并且伸手抓住了韩黎的后衣领，企图将他甩出去。

韩黎左手劈向谢天河的腋窝，同时身子下压，一只脚勾住他的脚腕向前一带，谢天河就身子晃了晃，整个人向一边歪去，但他也同时朝韩黎甩过去鞭子，韩黎为了躲开这一鞭整个人后仰，谢天河趁这个机会在地上打了个滚，又站了起来。

此刻他背对着窗户，嘴角的笑容愈加放肆。

在他眼里，韩黎已经被他所伤，就算他在接下来的汇合一直闪避，韩黎也会因为失血而越来越虚弱。

“呀——”他张大了嘴，怪叫着朝韩黎冲了过来，可是韩黎却在此时嘴角微微上扬，抱着脑袋蹲下，与此谢天河身后的窗户被人从外面砸碎，与此同时，枪声响起，子弹精准地命中他的脑袋。

窗外的二饼放下枪，在微微的烟雾中，舒了口气，朝屋里的韩黎眨了眨眼。

谢天河一脸不可置信，他看着韩黎，好像在质问为什么他会这样做，自己又为什么会死得如此突然。

可是他再也没有了问出这句话的机会。

他倒在地上，看着天花板的方向，意识慢慢模糊。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他第一次把交的朋友带回家，却在半小时后，在房间中看到被打的遍体鳞伤的朋友时候的场景。

刘毓芬用鞭子抽打着朋友小小的身体，血珠在空中飞溅。

“他们不是你的朋友，他们是坏人，是会把你带坏的魔鬼！”她揪着他的头发，让他在老房子后院里挖了一个坑，把血肉模糊的朋友推进土坑里。

“我养了你，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对你好的人，你不需要别的朋友。”

谢天河闭上眼睛，又想起刚才外面传来的爆炸声。

一切都结束了。

“黎哥，你没事吧！”二饼从外面寻了个石头把窗户敲碎，从外面爬了进来，“幸亏你刚才听到我在外面敲的暗号，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

刚才韩黎站在窗户前的时候，二饼曾在窗外尝试着敲打窗框，当时谢天河站在靠门的一侧，背后是张队长不停敲打铁门做干扰，因此韩黎很容易就听到了二饼在窗外的暗号。

这窗户是单向玻璃，二饼和另一个警察两人都不能露头，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只能听着声音判断两人的位置，等到谢天河走到窗户附近的时候，就敲碎窗户的同时拔枪对准谢天河，果断开抢将他击毙。

而韩黎也在蹲下身抱住自己头的那一刻，就把生命安全交到了自己信任的兄弟手里。

“干得漂亮。”韩黎拍了拍二饼肩膀。

二饼看韩黎手臂受了伤，连忙脱下外套，用袖子给他扎住大臂。

“你这手刚才没打到哪里吧？本来就还没恢复，要是再伤一次，恐怕就得废了。”

“没事，没用劲儿。”韩黎在二饼的搀扶下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弯腰捡起地上的矫形器，重新固定回自己的右臂。

“这人也真够变态的，弄这种地方。”二饼环视一周，说。

“这里不隔音，恐怕不是虐待受害者的地方，去查查旁边101。”韩黎指指墙上那些挂着的小孩物件，“还有，这上面的东西，大概都是他从受害者身上拿的，那个红色的头花我认识，小枫失踪的时候她姥姥给我看过一张照片，上面她就扎着这个。”

二饼将铁门打开，把在外面的张队长和其他人放进来。

看韩黎还站在那儿，张队长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我们队长在外面手都快拍断了。”跟着进来的警察调侃了一句。

韩黎朝他点了点头，露出感激的笑容。

现场交给张队长，韩黎跟着二饼一起走出去房间。

“对了，王苑怎么样了？”他问。

“昏迷送医院了，我看着上的救护车，老胡跟着一起过去了，没什么事。”二饼边走边说，“倒是车里那个，被炸得只剩一半。”

他带着他往楼上走，韩黎一把拉住他：“哎，上楼干什么？”

“过来就知道了。”

二饼带着他来到201，201门口也被拉了黄线。

二饼掀开黄线，两人走进房间，客厅里放着两张担架，上面盖着白布。

“一男一女。”二饼掀开白布，露出死者的脸。

“马伟诚和赵慧雯。”韩黎眉头一皱，“他们怎么回事？”

“堕楼而死，两个人都是从天台上掉下来，直接摔倒了自己家凸出去的平台上。”

整栋楼只有二楼有一个开放阳台，在原本楼体的基础上延伸出去大约两米宽的距离，形成一个七八平米大小的平台。

“我们在天台上找到了女死者的轮椅，另外两人摔下去的位置也有争斗的痕迹。202的住户说，晚上曾经听到两人争吵，她去敲门，说希望两人不要再争吵，影响自己儿子第二天起床学习，那之后就没听到两人再吵架的声音。”二饼猜想，“应该是两人在楼上吵架，吵到不可开交的时候这个女的就推了这个男的一把，然后男的拉着女的一起摔了下来，正好摔在了自家的阳台上。”

“这么巧？”韩黎有些不相信这个说法。

“站住！”

伴随着一声呵斥，一道身影突然朝着韩黎和二饼两人冲了过来，二饼反应迅速，直接抓着来人的手臂就是一个背摔，把她撂在了地上。

韩黎定睛一看，这披头散发的女人，可不就是杀了陈彬只后又消失了的万莉莉吗？

身后一个警察追着跑进来，看万莉莉被制服了才松了口气：“这女的跑得可真快。”他感叹。

“从哪儿找到她的？”韩黎指着万莉莉问。

“哦，她啊，在刚才那个铁房间地板下面的隔间里找到的，和她一起发现的还有一个男孩，叫——”

“陈天扬？”韩黎问。

“不是，是叫云纪明。”那警察说。

云纪明？难道谢天河一开始说的那个“男孩”，不是陈天扬而是云纪明？

韩黎诧异地看向万莉莉——万莉莉此刻正揪着马伟诚身上的白布，边哭边笑，疯癫无状。

那警察上前，掏出手铐将万莉莉的双手拷在背后，半拉半扯地把她从地上弄起来。

“天扬……天扬……啊——”她嘴里念着陈天扬的名字，像冤屈的女鬼，凄厉地叫喊着。

是啊，陈天扬究竟在哪。

还有灵灵，她真的还活着吗？如果还活着，她又在哪里呢？

韩黎看向窗外，好多户都因为突然赶来的警车、消防、救护车打开了自己家的灯，外面亮的好似白昼。

还没到天亮的时间，但白日却已提前到来。

“黎哥，走吧，你的伤口还需要处理。”二饼说。

韩黎将目光收回，点了点头，两人下了楼。

他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的座位，看着外面被团团围着的10号楼随着汽车的发动慢慢后退，他卸了力向后靠在座位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终于，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