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凌空
听见白发男子问话,席若兰愣了愣才点头:“是的,奴婢是来送饭的。”
“你是新来的丫鬟吧?”白发男子走到牢门前,狭长的凤眸上下打量着席若兰。
虽然不知道这名白发男子是如何看出来的,但为了不让他起疑,席若兰还是顺着他的话说:“奴婢今儿刚来。”
“难怪瞅着眼生。”白发男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席若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兰儿。”席若兰报出自己的化名。
“兰儿。”他玩味地念着她的名字,妖冶的眸子直勾勾地望入她的双瞳,“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她警惕地看着白发男子,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很危险。
他弯起眉眼,清晰地吐出四个字:“放我出去。”
“不行,奴婢不敢。”她假装害怕地拒绝。
“我只是一个阶下囚,你不必拘礼自称‘奴婢’。”白发男子伸手握住木栏,就像握住她的脖颈,在她耳边劝诱着,“离我近一些,我不会伤害你。”
席若兰站着没动。
“如果你帮我,我也会帮你。”他继续游说着。
“帮什么?”她装作懵懂所知地问。
“只要你需要,我什么忙都会帮你。”那双妖魅的眸子散发着蛊惑人心的潋光,换作一般人真承受不住这样的引诱。席若兰暗忖道。
当然就算他如此诱惑她,她内心也没什么波动。美男子她见得多了,席若离、秦玉、李云霄还有那个竹曲,甚至是青波门的门主陈秋水,他们哪个长得不好看?她就不是那种看外在的人,所以眼前的白发男子纵使魅惑众生,也动摇不了她。
不过她确实想打探一些情报,所以她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因为我违抗了门主的命令。”他说着轻叹一声,“这一次我说不定难逃一死。”
“这么严重?”她狐疑地看着他。
“严重,相当严重。”他强调道,“凡是违抗门主的人都没好下场。”
席若兰接触过陈秋水,印象里他确实是一个非常孤高自负,且一看就很霸道自我的男人。这样的男人讨厌别人忤逆他也不奇怪,只是——…
“你明知道后果为什么还要抗命?”
“我以为不会被揭发,结果还是叫人给扔进了地牢。”他似有若无地微微勾唇,“怪我太相信她。”
闻言,席若兰思索了片刻,决定先配合这个男人看一看。
“你希望我做什么?”她谨慎地问道。
“去墙上取下钳子交给我。”他指了指右侧的墙壁,上面悬挂着一排刑具,其中就有他要的钳子。
席若兰按照白发男子的指示取下钳子,但在交给他之前,她又装出犹豫不决的样子道:“如果被别人发现我私自放跑了你,我会不会也被关在这?”
“放心,这里只有我,没人会发现你和我做了什么。”长指捻着钳子的前端,他眼带轻佻地望着她,“而且就算你被发现了,你也不一定就被关进这里。”
“那我会被关进哪里?”她状似慌张地攥紧钳子,心里则在想果然还有另一个地牢。
“看见那栋最高的建筑了吗?”白发男子抬头望向牢房里唯一的小方窗,从这个角度望去恰巧能瞧见那座犹如高塔耸立于楼台之间的殿宇。
“凌空阁。”他收回视线地看向她,“那里还有一间密牢。”
凌空阁是吗。
得到情报的席若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钳子,好似烫手般地将它丢了出去:“抱歉我不能放你出来,我不想被关进任何地方。”
语罢她把菜篮往地上那么一放,匆匆转身离开。
“真心急。”
白发男子,不,雪月望着席若兰远去的身影,不由地发出一声叹息。
“唉。”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菜篮子,微微皱起眉头,“都不知道把菜拿出来,这叫我怎么吃呀。”
他说完从袖子里拿出钥匙,神色自如地打开了牢门的锁。
弯腰捡起地上的菜篮子,雪月眯了眯透着丝丝诡谲的魅眸。他方才骗了她,凌空阁其实是门主闭关修炼之所,根本就没有密牢。
青波门.凌空阁。
席若兰站在凌空阁之下,仰望着这座高耸入云的楼宇。七层高的塔式建筑,每一层的屋檐如裙翼般展开,屋檐两侧安放着龙头,每一颗龙头的嘴里皆含着金珠。
当强劲的风吹过屋檐,龙头里的金珠就会滚动发出声响,宛若真正的龙在朝天怒吼,颇有一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傲气。
陈秋水会命人修炼这样一座建筑,席若兰一点也不奇怪。因为他给她的感觉就是如此的高傲,不可一世。
她唯一奇怪的是凌空阁周围的守卫出奇得少,她几乎没花费什么力气就接近了这里。
进入凌空阁以后,她更困惑了。
与其说这里像关押犯人的密牢倒不如说更像装饰精美的楼阁。放眼望去清一色的红木配上天青色的瓷器花瓶,深褐色的墙面布满色彩绚丽的壁画,画中栩栩如生的鸟兽虫鱼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闯进来的她。
迟疑地走上盘旋的楼梯,每到一层,席若兰都停下来四处望了望。
这一层像是练功房。来到第六层的席若兰穿过门廊走向大厅中间的木制假人。一尊尊假人的身上遍布伤痕,可以想象出它们经历过何种“摧残”,以及“摧残”它们的人夹杂着何种心情,那定是滔天的怒火。
席若兰一边摸着假人身上的痕迹,一边怀疑起那名白发男子的话,他会不会骗了她?还剩下最后一层,她究竟要不要继续往上走……
思量再三,她决定离开凌空阁,因为按常识没人会把密牢建在最高一层。
然而就在席若兰转身下楼之际,一道凌厉的掌风倏地袭向她的背后,掀起的气浪让四周的假人尽数翻倒!
若不是席若兰反应极快地往旁边一闪,她恐怕不会比这些假人的情况好多少。
心有余悸地刚站稳,那抹青色的身影已出现在她面前,炙热的掌心不带犹豫地击向她的胸口。
席若兰本想使出剑气,可脑海里闪过李云霄的提醒,如果再使用剑气,她很可能又会被魔性控制。
这一丝丝的迟疑令她错失了挡下这一掌的机会。
她只能疾速后退,但这凌厉的掌风还是扫中了她的腹部。强大的冲击令她单膝跪在东倒西歪的假人中间,喉咙也跟着涌出淡淡的腥甜。
糟糕。她心想着必须赶快起身,四肢却不听她命令似的一动不动。
“为什么不还手?”
低沉的嗓音拂过她的头顶,好像深秋冰凉的潭水,又清又深。
不用抬头,席若兰就能感受到陈秋水的视线。与他冷淡的声音相反,他的视线灼热得仿佛熊熊燃烧的怒焰,烧不尽浇不灭。
她捂着腹部没说话,眼角的余光瞄向楼梯口,陈秋水却像看穿她心思地出声道:“席若兰,你以为这里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
她想来的不是这里好吧!可就算这么说了,陈秋水也不会放过她。
见她不吭声,陈秋水又道:“你变弱了。”他用了不到三成功力就打伤了她,这比她凭空出现在他的地盘更教他意外。
听到他说的话,她心底五味杂陈,不过她已经过了争强好胜的年纪,当务之急是尽快找机会脱身,因此她并未被他激怒,而是十分平静地说:“我不是来和你一较高下。”
他紧紧盯着她和她身上穿的衣裳:“别告诉我,你心血来潮想做我丫鬟。”
“我是来找天玑流的人。”席若兰索性开门见山道。
“天玑流?”陈秋水的双眸掠过一丝讶异,接着冷笑地问,“是秦玉叫你来的吧?”
“是我自己要来的。”她不由自主地替秦玉辩护,“秦玉不知情。”
“他不知情?”陈秋水轻蔑地冷哼,“你真以为他没料到这一切?”
“什么意思?”她听不懂他的话。
“你根本就不了解秦玉是什么样的男人。”陈秋水盯住一脸茫然的席若兰道,“所以你才被他耍得团团转。”
好比那个叫“杜鹃”的女人,为了她的少主不惜牺牲自己接近他、欺骗他。陈秋水微微收紧拳头,就在怒火翻涌之际,他听见她的反驳。
“我是不了解秦玉,可我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替我做决定。”
“你又想说你是自愿的?”他冷不防地伸出手捉住她的肩头,一把将她推向冷硬的地板。
后背突如其来遭受到撞击再加上先前腹部受的内伤,使得席若兰一阵头晕目眩。她还来不及反应,陈秋水就压了上来。
“陈秋水你这是在迁怒!”席若兰咬牙道。
她说得不错,他确实在迁怒。骄傲如他从来没强迫过女人,也不屑于这么干。但此刻的他却被愤怒占据,只想用眼前这个给他耻辱的女人发泄心头之恨……
青州.续情阁。
装饰精美的房间里,穿着粉衣的女子站在窗前,纤细的手指轻抚着掌心停着的灰色小鸽子。
“孙香姑娘,客人来了。”背后响起老嬷嬷的通报声。
“好,我这就去。”
粉衣女子放下小灰鸽,微笑着转身。原本停在枝头的喜鹊跳上窗台亲密地蹭了蹭小灰鸽的脑袋,宛如熟稔已久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