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内忧外患

“这个……”月老有些为难,“您比我更清楚,这神女生下来就被华音上神拔了情根。后来在五百岁之时,又去冥河泡了一日,洗去七情六欲中的六欲,从此断情绝爱。哪怕转世千百次,也从来不知情滋味。没有情,小老儿也无济于事啊。”

玄镜当然清楚,此刻听到月老说出来,仍忍不住叹气。

“不过办法也不是没有。”身为月老,就没有他拉不拢的红线,想着那本古籍里记载的法子,觉得或可一试。

玄镜来了精神:“什么法子?”

月老继续捋胡子,道:“取奕风上神一滴血,再取神女一滴血,养情花。等情花结果,将其子磨成粉,让神女饮下,便可生出万千情愫。至于这红线嘛,我需要琅嬛里的血蚕和永生草,血蚕丝上涂上永生草汁,任凭你用玄霄剑砍都砍不断!”乐善好施的和善老头儿趁机提要求道。宰玄镜一回实属不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好,我这就去给你取。”身为初代图书管理员,在馆长忙碌奔波无暇顾及琅嬛的日子里,他和明镜代替这个位置好多好多年,权限自是无人能及。

月老顺便将耗时说清楚,道:“这个养情花养血蚕需要耗费两年。”想了想后补充道,“人间的两年。”

两年,他们都等得起。“你放心做事就是。”

“谢上神!”月老得了允许,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养花种草。

清早起来,灵雀发现右手小指尖上多了个红点,碰一下钻心的疼。以为是蚊虫所咬,决定今晚睡觉前把驱蚊香点上。

只是接连一个月皆是如此,才觉得不对劲。咬哪儿不好,偏咬右手小指指尖,何况蚊子咬人没这么疼。觉得房间有猫腻,便搬去和秦施一块儿住。秦施知道后,拉着人去上将军府找王翊。

不过在半道上忽然看到远处乌云飞快飘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扑簌簌的声响。很快,那片乌云飘近,才知是铺天盖地的蝗虫。灵雀仰头望着满天飞虫,被这阵势惊呆,连带秦施也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是蝗虫,闹蝗灾了!”大街上,不知有谁喊道。

自古以来,蝗虫泛滥成灾,所过之处寸草不剩,更遑论其他。唯一庆幸的是粮食已经收完,今年冬天不至于挨饿。不过再干去,到明年这些虫也死不绝,那时又会颗粒无收。

“灵雀,我们回去。”蝗虫凶猛起来连人也咬。

灵雀此时已顾不得手指尖上的红点,忙不迭的跟着秦施回家。

陈霈此时也站在院中,看蝗虫呼啸飞过。今年旱灾才缓和些许,现在又闹蝗灾,该如何是好?

“娘,爹何时回来。”秦施进门便问道。

陈霈叹气:“出了这事儿,怕是要很晚才回。在明年丰收之前,咱们都得节衣缩食了。唉,千万不要再出什么事才好。”

“那我和灵雀回房等消息。”秦施只得这般说道,国家大事她插不上嘴,不添乱就好。

飞蝗从东方飞来后,灵雀已接连数日不曾见到秦泰,一日三餐在饭桌上听陈霈唉声叹气地说府外境况,才知这次蝗灾有多严重。饥饿的蝗虫已吃掉地里所有的粮食和植物,更咬死了数十人。

之后几日,各地消息陆续传来。这次韩、赵、魏、齐和周室都遭了灾,损失惨重,燕国和姜国次之,唯一独善其身的只有楚国。

楚国觉得机会难得,趁着死敌病要死敌命,派兵攻打秦国,着大将桓安领兵十万夺回汉中郡。受灾不那么严重的燕国也来凑热闹,陈兵秦国北境。匆忙之间,王翊请兵出战,带兵抵御楚军。

“从齐楚买回的粮食到何处了?”秦业站在舆图前,问在座官员道。

“快到我国境内了,臣已派人接应,只要一入秦国,立刻送去汉中支援左将军。”掌管物资储备的大内官答话道。

秦业看着蜀郡一带,问:“如今国内还可征多少粮食?”

众臣你看我,我看你,纷纷地下头去。太仓令无奈,只好答道:“最多十万石。”

“先征上来,不够的话官府出钱买。买不到就出告示,但凡交粮一千石者,赐爵一级。”秦业说道。

“这……”公然卖官,天下人会如何看待秦国?只是现在非常时刻,只能做非常之事,众臣看了腰背挺得笔直的年轻君王一眼,应喏称是,当即下去执行。

秦泰身为宗亲之首,闻言立刻献上家中所有余粮,不求任何官职和赏赐。有他带头,其余秦姓宗室自是不好藏着掖着,多少献了些粮食。朝中文武百官也知情知趣,纷纷献粮。

如此一来,驷车庶长府家中没有余粮,只得拿出钱财去市面上购买。只是这时集市已无余粮,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只得同乡下农户那般吃糠咽菜。秦泰一家上下这般,倒引来世人赞许。

“灵雀,再忍忍,熬到战事结束,明年开春就好了。”秦施将自己的白面饼让给灵雀,劝她说道。

灵雀推了回去,说:“我过去吃惯了野果草根,这些东西比起那时已好很多。姐姐,不必担心我,你吃吧,我有。”

灵雀坚持,秦施不好再谦让,只得自己吃下。用完午饭后问道:“你在山里都吃些什么?”

“栗子、榛子、野梨、山柿子、山核桃这些,偶尔会去挖些草药吃,我也因此认识不少草药。”灵雀说道。说起来那些草药的确不错,除了风寒外,不曾生过其他病。

秦施想着现在食不果腹的日子,道:“现在还有那些吗?不若你带我进山去找吧,好歹能拿来填饱肚子。”

“只是路途遥远,脚程快也要两日一个来回。”她记性颇好,记得回南山的路。只是觉着,秦泰和陈霈不会同意她们去。

“我们先和爹娘说说看。”秦施说道。

二人商议一阵,去和秦泰陈霈说去南山的事。陈霈只一个亲生女儿,自是不同意她们在这兵荒马乱之时离开咸阳。秦泰也觉王族贵女去山里捡野果饱腹有失秦庭脸面,不同意她们去,语重心长地道:“粮食的事你们不用担心,为父会想办法。”

如此一来,二人只好作罢,不再出那些幼稚可笑的主意。

蝗灾过后不久,不知名的疫病又在民间流传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天下诸国弥漫,让本就艰难的处境雪上加霜。无论宫中太医亦或是民间大夫,对此症束手无策,每日死于疫病之人不知凡几。

朝廷无法,只得将疫情严重的村镇隔离开来,不许进出,但凡病死之人,一律火化深埋。便是在咸阳城内,也能看到远处飘来的黑烟,闻到尸体烧焦的味道。

灵雀跟着陈霈秦施,在家中祭拜上天,祈求上苍怜悯众生,给大家一条活路。俯仰叩首之间,灵雀突然明白邪神为何要诅咒那位女神生生世世转生为人了。生老病死,无论哪一样都苦不堪言。

拜完天,灵雀迟疑片刻后,跟上陈霈的步子,说道:“母亲,我有一个法子或可一试。”

陈霈亦是忧心忡忡,看灵雀的模样,并未责备她多事,道:“说说看。”

“我在山里的时候,抚养我的那位老人说,屋里撒烈酒有杀毒清洁的功效,还有燃干艾草熏衣裳、屋子等也是如此。或许对疫病也有作用。”灵雀迟疑道。

疫病来势汹汹,但凡可能的法子皆可一试,陈霈点点头:“还有呢?”

“我从小在山中长大,认识山里每一种草,知道它们的功效。我那位恩人曾说,用大青根、山烟根和紫草熬水服下,可以治一些疫病。还有,生水里有很多人眼看不到的致人生病的虫子,需烧开后饮用。”灵雀想起青羽说过的话。从她记事起,青羽就教她这些。它虽没和她说过现世的境况,却说过许多不知名年代的传说。

陈霈觉着或可一试,道:“你先将你说的法子写下来,知道多少写多少。我立刻差人去请庶长回来。”说着,又命人去买最烈的酒和艾草。

秦泰很快闻讯而回,听过灵雀的话后,无暇去追问她如何知道医治之法,拉着人就往王宫去。

进宫后,秦泰不等内侍通报,直接往里闯。见到秦业后就跪下长呼道:“王上,请听微臣和灵雀一番话后再治罪!”

如今内忧外患压得朝廷上下喘不过气来,秦业身为一国之君,肩上担子格外重。这时,他正与一干重臣商讨应对之法,被突然打断,神色不渝,道:“王叔何事这般着急?”

“启禀王上,灵雀说她知道几个法子,或许对疫病有用。”秦泰俯首长跪不起。

“哦?”秦业这才将目光移到灵雀身上,“说说看。”

灵雀跪着,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将先前对陈霈说的话复述一遍,静候秦业指令。

好一阵后,秦业才问道:“是谁告诉你的?”

“是抚养我长大的那位老人说的。”灵雀不好在众人面前说出青羽的名字,只好这般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