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折磨
按齐宣原本?的计划,只要逼问出上元灯节和船上那伙刺客的背后主使之人,他就会?离开并州,去往江州。
毕竟他这次出来?,并不真的是游山玩水,还担着一个钦差大臣的名头。
但没?想到突然?间冒出来?的沈家和沈怀瑜,以及刺客的嘴硬,都大大延误了他的计划。
因为他发现,沈家的□□,远不止包庇黑然?堂这么一件事。甚至就连那个黑然?堂,也不简单。
再想到黑然?堂只是沈怀瑜抛出来?的棋子,他就更加期待要看到的东西了。
至于那个男扮女装的刺客,也是出乎意料的硬气。
一连拷问了三天,硬是一言不发,就连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卫一,都有些佩服他的坚韧。
不过,这可?苦了前去向齐宣汇报的平越,只见他一进屋,就头也不抬地抱拳道?:“属下?有愧,刺客至今未能开口。”
平越长得非常普通,普通到元瑾汐见了他好几次,也没?能记住他的样貌,每一次都是从齐宣的语气中来?判断,眼前人到底是谁。
不过,今天的平越倒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这个被卫一当作接班人、重点培养对象,平时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的人,脸红了。
虽然?头低着看不清表情?,但侧脸上的红韵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莫名地,她竟然?觉得这人有那么一点可?爱,不由情?不自禁地扬了扬嘴角,笑了一下?。
齐宣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你还有心情?笑,就不怕那背后之人再派一波杀手来?,要你的命?”
元瑾汐赶紧收敛表情?,小心翼翼道?:“这不是有王爷呢么。要不,王爷试试我的野路子?”
“野路子?”齐宣这时才想起,还在船上时,她就说?过,若是刺客嘴硬问不出来?,她有办法?。
平越对此?颇有微词,虽然?他的义父说?齐宣是一个英明贤德的王爷,但是看到他对一个婢女如?此?纵容,心里还是有些不认同。
现在听到这婢女竟然?大言不惭说?有拷问犯人的办法?,心里就更加不以为然?。
“姑娘若是想说?那些可?能会?让人殒命的法?子,就不必说?了,王爷要活口,不然?他又怎么能撑到现在。”
元瑾汐听出平越话里的不屑,没?有动?气,而是微微一笑,“我的法?子,不但不会?让他殒命,甚至不会?动?他一根毫毛,只需要一面锣和三个问题。”
“一面锣?”齐宣看向元瑾汐。
“对,铜锣,要清脆响亮,最好能把人的耳朵震得嗡嗡响的那种。”
“怎么,要开戏不成?”齐宣笑道?。
“差不多吧。”元瑾汐微微收敛神色,“请王爷命人把这位刺客放到安静、黑暗的地方去,等他睡着后,就拿一面锣在他耳边敲,敲醒后问三个问题,姓甚名谁,多大年龄,何方人士。”
平越皱起眉头,如?果说?元瑾汐说?的是什么吓人的拷问方法?或是刑具,他可?能会?嘲笑一下?,但她却说?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法?子,实在是让人摸不到头脑。
更何况,这三个问题,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好在,元瑾汐的停顿不长,没?让他久等,就又开口道?:“接下?来?,不管他回?答不回?答,都不必再问,放他去睡觉。”
“等他睡着之后,就在他耳边再次敲锣,一直敲响为止,醒后就再问那三个问题。如?此?循环往复,一定会?逼得他开口。最初他可?能会?为了睡觉,胡乱回?答问题,但不必管答案如?何,只要他答就行。”
“问到他一定程度,他会?说?实话,只要一说?实话……”
“只要他开口,后面的事,我必能问出来?。”平越接过话头,“只是,姑娘凭什么认为这样的方式,能让他开口?”
元瑾汐看向他,“这位大人可?听说?过熬鹰?”
齐宣和平越瞬间明白,鹰是最高傲最难以驯服的动?物,而熬鹰的关键,除了不让鹰吃饱,就是不让它鹰睡觉。
“姑娘竟然?知道?这个,倒是让人意外。”平越诧异地看了一眼元瑾汐,心里生出一丝警惕。他是暗卫,职责就是保护齐宣的安全,就是要怀疑一切需要怀疑的事。
元瑾汐想到当年的事情?,双手在袍袖下?微微攥紧,“杂耍班里的人,有时与畜生没?什么两样,甚至还不如?。”
平越心里一凛,想到他见过、听过的一些事情?,双手抱拳,“是在下?鲁莽了。”
齐宣却是注意到了她紧绷的身体,便挥手让平越照此?方法?行事,待到他离开后,一把拉过元瑾汐,沉声问道?:“有人这样折磨过你?”
“没?,”元瑾汐脸色有些微微发白,“但见过。”
齐宣刚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杂耍班里,遇到不听话的动?物,或是人时……都被这样对待过。我那时还小,有些陪酒的事轮不到我。”
再往后,不用她说?,齐宣也明白是怎么回?事。想到是他没?能及时回?去,让她被人拐进那种地方,他的心里就一阵愧疚。
“若是日后遇到了,我定要为你出气。”
元瑾汐摇摇头,“那位班主已经疯了。”
“疯了?”
“是。”元瑾汐目光看向窗外,“当年,有一位富商看上了他的妻子,承诺一晚上给二十两银子,他便将人绑了,送了过去。”
“这禽兽!”
“他的妻子虽然?很凶,但对我们这些孩子,还算不错。回?来?之后,用了三个月时间暗中筹谋,在一处树林安营扎寨时,用药把班主和几个打手全放翻了。然?后他带着那些剩余的人,把班主绑在树上,以其之人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到三天,班主就疯了。我当时吓得不行,便趁乱逃了出来?。可?没?跑多远,就被人伢子抓住,送到伢行,签了卖身契。”
齐宣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他当时脱险之后,能再强撑一下?,立刻安排一个人去找小镇纸,而不是一下?子就昏迷好几天,或许元瑾汐早就快乐地生活在他身边,完全不用经历这些听起来?都让人胆战心惊的事情?。
“对……”差一点,对不起三个字就脱口而出。
“对了,沈怀瑜走了几天了,该回?来?了吧?”他只能强行转移话题。
提到沈怀瑜,元瑾汐心情?一下?子就好了很多,“嗯,他当时说?的是五天之内必回?。明天应该就差不多,他还说?如?果我骗他,定不饶我呢。”
“他敢,”齐宣立刻一瞪眼睛,“他敢动?你一根毫毛,我就抄了他的沈家充公。”
元瑾汐听出了齐宣话里的意思,噗嗤一笑,“那他要是认我,还对我好呢?”
“那沈家只换位家主就行了。”
虽然?不怎么喜欢那个还未见面的沈怀瑜,但他毕竟与元瑾汐有血缘关系,只要他肯认她,对她好,让她开心,齐宣不介意换他执掌沈家。
甚至……
算了,只要元瑾汐开心就好。
此?时的沈怀瑜,正骑马在官道?上飞奔。
他算不得身体强壮的人,但眼下?,对母亲的思念、想知道?她在离开沈家后,过得好不好的心情?,却不断驱使着他快一点,再快一点。
甚至,在他的心里,隐隐地有那么一丝激动?。
他虽然?姓沈,虽然?的的确确是父亲的儿子,但他却从未把他当作儿子。他的大哥,也从未把他当成弟弟。
这二十年间,他本?已放弃了亲情?这种东西,如?今却意外地发现,他可?能有一个妹妹。
而且这个妹妹,与他有同一个母亲。
他的心里,隐隐地又升腾起一丝渴望,这个与流着一半相同的血的姑娘,会?愿意叫他一声哥哥么?
“驾。”沈怀瑜又抽打了一次马背,终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平阳城。
一路来?到自己在城里的落脚处,刚一进门,就将前来?开门的小厮墨烟吓了一跳。
只见眼前人胡子拉茬,满脸灰尘,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要不是他跟了他快十年,真要认不出来?。
冷不丁的一看,比平时那副活死人的模样还要吓人。
“公子,你,你怎么这样了?”
沈怀瑜将马的缰绳扔给小厮,“打水,我要洗漱。”
随后进屋往床上一靠,等着人端水进来?。
但他已经连续跑了三天四夜,几乎就没?怎么睡觉,此?时一坐下?来?,完全抵挡不住困意。
待到墨烟端着热水进来?时,只见到靠在那里,轻轻打着鼾声的沈怀瑜。
“公子,你这又是何必。”他知道?自家公子心里的苦楚,但眼见他这样糟蹋自己,还是心有不忍。
简单洁面之后、褪了外衣,扒了靴子,沈怀瑜终于躺倒在自己的床上。
第二天一早,鸡叫第一遍,他心里猛地一惊,蹭地一下?坐了起来?。同时伸手入怀,好在怀里的两样东西还在。
再看四周,是自己的熟悉的景色,这才想起,自己昨天就已回?来?。
抽了抽鼻子,竟然?闻到一丝粥香,再接下?来?,他就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饿。
“墨烟?”
刚叫一声,墨烟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上一个托盘,上面是一大碗粥、两个馒头,以及几样小菜。
“公子醒了?赶紧用膳吧,您昨天晚上就没?吃东西。”
何止是昨天晚上,昨天一天沈怀瑜都粒米未尽。此?时见到熬着软糯的香粥,再也顾不得风度,整个人瞬间化身饿狼。
一阵狼吞虎咽之后,他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虽然?很想现在就冲到熙和园里去找那个姓元的婢女问个清楚,但看看天色,此?时还是太早了些。
“对了,你可?知道?颖王那位婢女叫什么?”
墨烟摇摇头,“之前只打听到姓元,未曾听到名字。公子还要去找她?对了,公子不在的这几天,那位似乎对沈园有动?作了。”
提到颖王齐宣,沈怀瑜的激动?之情?就少了很多。虽然?此?人贤名在外,但最近听说?宠爱一个婢女无?度,他也不敢贸然?相信那些传言。
不过,能这么快的就有所动?作,看来?的确不是一位庸王。
想到手里的证据,他又觉得最好如?此?,不然?他就只能进京告御状。到那个时候,他能不能全身而退,可?就是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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