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行动

“王爷,那个脖颈处有一块胎记的人?,就是夏其然?。”乌蓬船里,元瑾汐指着芦苇荡之外,正意气风发驶向并州的夏其然?。

齐宣远远地?看了看,除了元瑾汐说的脖颈上有块胎记之外,这?人?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猥琐。与夏兴昌那股道?貌岸然?的模样不同,夏其然?的样貌让人?见之生?恶。

想到是这?样一个猥琐的人?物给元瑾汐下过?合欢香,他就有种冲出去暴打他一顿的冲动。

“看来这?人?和他干的勾当一样,只能做地?沟阴渠里的老鼠,根本?见不得光。”齐宣语带嫌恶。

旁边严陵道?:“王爷,要拦么??”

“算了,这?条臭鱼就留给沈怀瑜和卫叔吧,传信给他们,这?一趟无论?是大鱼还?是小虾,又或是他们运的泥,都给本?王收拾干净,洒出一点来,我都找他们问罪。”

“是。”

“哦对了,”齐宣冲严陵勾勾手,待他靠近后才用了极低的声音道?:“告诉沈怀瑜,这?夏其然?打过?她妹妹的主?意。”

严陵有些诧异地?看了船首处的元瑾汐,随后点点头。

正准备下船时,就见船外又行过?一条乌蓬小船,还?未靠近,船首上的小七就一个纵跃跳了过?来,将船砸得一忽悠。

这?小船晃起来,比大船还?要厉害一些。齐宣一时不察,被晃了个趔趄,好在他是坐着的,影响不大。

不过?严陵就没那么?好运了,他正准备下出船舱,被一晃差点没被带到水里。

是以等到小七刚刚在船上站稳时,最?先看到的,就是严陵一张黑如锅底的脸。

“王,王爷,”小七打了个磕绊,不明白为什么?严陵那么?凶狠地?看着他,但还?是继续说道?:“如您所料,运盐船距此大约十?里处,停了下来。”

齐宣点点头表示知晓,此时已是夕阳西下,不出一个时辰天就会黑透。今晚又刚好没有月亮,想要往船上多?装点什么?,正是方便的时候。

自从他到来到江州,虽然?福.寿.膏更?让他在意,但是对于私盐的查处,也是从没放松过?。

可是陆上查出的那几?笔私盐,数量都太少,最?多?的也不到一千斤。而朝廷根据盐税缺失的数目估计,从盐场里私运出来的私盐,每年应该在五十?万斤左右。

对比之下,那几?个千八百斤的量,还?不够挠痒痒的。

这?五十?万斤左右的私盐,就算是分摊到每月,也是五六万斤的数量,按一车五百斤的运输量,五万斤食盐要一百辆车。

这?样的规模,根本?不可能不被人?所察觉。但他事先派出的人?,却没有一人?报告此事。

因此,运盐只能可能走河运。而且说不就是官盐里夹带着私盐,只要有盐税经?承的印签,一船是两千斤还?是四千斤,根本?无人?敢查。

这?样一来,私盐不就运出去了?

不过?,虽然?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但齐宣在进入江州之后,还?是让丁鲁季以查私盐为名在江州设卡,一来是麻痹敌人?,二来是要查福.寿.膏,逼背后的人?把东西流往并州,钻进他设好的口袋。

现在夏其然?带着货去了并州,这?边的运盐船又有了动静,那么?也就该动上一动了。

“传令下去,全体休息,等到夜里他们开始有所行动时,即刻前?往围堵。”

“是。”

布置完毕之后,齐宣将严陵和小七都赶出乌蓬小船。这?船是往附近的渔民借的,并不大,两

人?尚且正好,但四人?却是有点挤了。

更?不要说,此时的元瑾汐,一身花布衣裳,虽然?不如平时绫罗绸缎那样雍容华贵,但也别有一种灵动的美。

“最?近辛苦你了,跟着我东奔西跑的。”

元瑾汐摇摇头,“这?不算什么?,王爷愿意带着我,我高兴来还?不及。倒是王爷还?要分心照顾我,让我心里过?意不去。”

“夏家?的事,许多?都因为有你提供的信息,才变得简单,等这?次事了,我会给我皇兄上书,为你和元先生?求个表彰,让你们元家?后人?也能参加科举。”

“此话当真?”元瑾汐眼睛里露出欣喜,虽然?已离怀安十?年有余,但是她可是记得很清楚,许多?叔伯学问都不错。

若是允许他们科举,不求做官,只要能考中举人?,就可以免除税赋和徭役,只此一项,就可以让大家?的生?活好上不少。

甚至再进一步,当大家?恢复了科举的信心,说不定就有哪个堂族兄弟能考出头来,到那时,元家?或许再次兴旺也不说不定。

“那是自然?。当然?也看得我这?次事情解决得漂不漂亮,若是办砸了,皇兄想必也不会理我。”

“嗯嗯。”元瑾汐对此毫不担心,虽然?她见过?的达官显贵并不多?,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样子。但是对比夏家?那几?个公子,齐宣可是强他们太多?了。

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

看到元瑾汐兴奋的神情,齐宣也是心情舒畅。他想娶她,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他要的,不只是娶她,而是让她过?得开心。

若是元晋安能参加科举,考中举人?,到是她在婚后面对京城里那些人?时,举人?之女总比屠夫之女的名声要好听得多?。

若是元家?还?有出色的后人?,能做到更?高的官职,对她来说,就更?加有利。

这?次江州之行让他意识到,有些时候,一个王爷的身份并不能起太多?作用。面对官员尚且如此,那等到元瑾汐面对后宅贵妇们时,就更?是如此了。

因此他要想尽办法,给她增加身价和筹码才行。

此时太阳已经?落至山边,桔黄色的晚霞斜斜地?照射过?来,连水面都染上了颜色。天边一排北飞的大雁飞过?,让人?瞬间就想王勃那句千古名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渔家?住在水中央,两岸芦花似围墙,撑开船儿撒下网,一网鱼虾一网粮。”悠然?的歌声响起,扭头一看,正是元瑾汐站在船首,看着不远处的芦苇荡,轻声吟唱。

她的声音婉转又带着江南地?区独有的韵味,配合这?乌蓬船、晚霞光,仿佛人?在曲中,曲又在画中,整个景色宛如一副“渔舟唱晚”的画卷一般美好。

一时间周遭寂静,只有歌声在这?天地?中回荡。

“汐儿还?记不记得柳子厚的《渔歌调》,唱来听听。”元晋在船尾忽然?出声,此时的他一身蓑衣,正撑着船篙眺望远处的被霞光染得通红的云彩。

元瑾汐清了清嗓子,对着船舱里看着他惊讶不已的齐宣眨眨眼睛,将声音换成一种空灵渺远的意味,沉声唱道?:

“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淸湘燃楚竹。烟消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

此一种与刚刚那首小调形成强烈的对比,前?面是渔家?女儿打鱼时的欣喜,后一首则是老翁对于天地?山水的眺望。两者一动一静,让人?回味不已。

齐宣看着元瑾汐,忽然?觉得,他对她的了解还?是太少。他只想着要让她锦衣玉食,却未曾注意到,或许只有在这?真正的天地?山水之间,才能看到她最?美的一面。

随着歌声渐落,太阳也完全地?沉到山的那边,夜幕降临。

齐宣从船舱中一跃而起,挥手示意严陵,准备行动。

听了刚刚那样美好的曲子,见过?刚刚那样温馨静谧的画卷,他对于晚上的行动更?加充满决心。只有百姓安居乐业,这?样的画面才会生?生?不息的绵延下去。

齐宣将元瑾汐父女托付给严陵,由他居后统筹策应,自己则带着人?先行围堵。

严陵本?来不同意,希望齐宣坐阵中军,而不是打头阵。但却被齐宣驳回,理由是今夜的行动,盐税经?承纪南安会亲自押运,而想要震慑住纪南安,非齐宣不可。

无奈之下,严陵只好同意。但即使是带着元瑾汐,他也没有落后多?少。待他们赶到时,只见运盐船附近灯火通明,一排排火把燃起,将两艘运盐船围得严严实实。

火光之中,齐宣手拿印签,冷笑道?:“一共才一千斤的盐签,纪经?承却出动了两艘大船,不觉得有点小题大作了么??”

他的对面,纪南安对于齐宣的到来,既惊诧不已,不明白齐宣怎么?突然?从这?里冒出来,他此时不应该是龟缩在梅园里养伤么??

而且丁鲁季查了近一个月的陆路,怎么?他却突然?杀到水路了?

但不管如何,纪南安还?是企图糊弄过?去,“王爷误会了,这?一千斤只是第一批的印签,后面还?会有多?批食盐运达,在这?里全部装船之后,运到其他各处。”

“哦?是么??”齐宣抖了抖手里的印签,“可你这?船吃水有三米多?了吧,怕不是得有一万斤?一万斤的官盐,你身为经?承使,竟然?只拿得出一千斤的印签?”

“来人?,上船,给我查查这?船上,到底有多?少东西。”

“是。”刘胜大喝一声,向身后人?一招手,就准备登船。

纪南安哪里肯让齐宣的人?登船,赶紧上前?拦住,“王爷息怒,这?船上确实只有一千斤食盐,之所以吃水深,是那些苦力还?留在船上的原因。因为王爷出现得突然?,属下怕他们冲撞到王爷,故此没有让他们下船。”

“天色已晚,王爷不如还?是先回梅园休息,待今天这?批食盐运走,下官亲上梅园,做出解释可好。”

齐宣冷笑,“纪南安,你是觉得本?王很好骗?今天这?船,我还?非登不可。刘胜,上船。”

“慢着!”纪南安一改刚刚唯唯诺诺的态势,“既然?王爷不肯放属下一马,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物,往天上一抛,只得啪得一声,一蓬火光,在天空炸开。

紧接着,四周猛然?亮起火把,一队无标无识的士兵将齐宣等人?团团包围。火光之下,时不时闪出银白色的刀剑之光,犹如暗夜中野兽的爪牙。

“颖王爷,您也是一代贤王,又何苦来趟这?趟混水呢?”纪南安眼睛忽明忽暗,像极了择人?而噬的野兽。

作者有话要说:“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出自王勃《滕王阁序》。后两句是“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渔家住在水中央,两岸芦花似围墙,撑开船儿撒下网,一网鱼虾一网粮。”出自黄梅戏《天仙配》,这是仙女四赞里的第一赞。

“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淸湘燃楚竹。烟消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是柳宗元所做的《渔歌调》,子厚,是他的字。

B站在有人唱出了这一首,有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去搜来听听,挺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