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肃清

樊龙点头:“哦……”钟尧确定的事情多半是正确的,樊龙只是有些担心。

这个由人类创建的组织从百年前就存在了,那时候还不叫特调处,它有过许多名字,绣衣御史,梅花内卫,皇城司,锦衣卫......这里的能人异士和非人类受雇于当权者,拥有极大的权利,负责处理由妖魔鬼怪造成的事故,维持社会秩序,如果遇到他们觉得危害大的邪恶妖物,甚至可以直接将其处死。

这些年来妖魔鬼怪已经形成了对特调处的忌惮,不敢招摇生事,生怕被捉去丢了苦苦攒了几百年的修为。

亦欢被当成妖,会不会被……

“特调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钟尧道。

“对待与人为善的妖魔鬼怪,特调处的态度很友好,有的时候还会划归为己用,就像下面那三个……颜柠,祝融第九十七代孙。刘常乐,银杏树精。周京是什么我没看出来,不过肯定也不是人。六十年代的时候特调处请我帮过忙,那时候他们老大还送了我一箱花妖酿造的千年桃花酒,也算是有些交情。”

樊龙放心了些,点了点头,忽然瞪眼:“等等老大,颜柠是孙?不是孙女吗?”

钟尧看了眼樊龙:“你该不会没看出来,他是个男的吧。”

樊龙瞬间惊悚了。

另一边阳台上,周京扒开贺亦欢的眼皮仔细查看,又按住他的脉搏听了听,正琢磨着往他的嘴里渡口仙气儿,贺亦欢忽然幽幽的睁开了眼睛。

周京掺杂着猥琐的警惕表情没来得及收起来,微笑看起来有点瘆人:“睡得好吗?”

贺亦欢脑袋发懵,浑身都痛,一脸懵比地看着三人,又扭头看房间里的大床,再低头看了看敞胸露怀的自己。

“啊!——”

贺亦欢一巴掌把周京pia飞了出去,惊恐地扑过去抓住远处沙发上的外套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周京你个老色坯臭流氓想要干什么!你刚才是不是想亲我?老子可是会跆拳道的我告诉你!再过来给你命根子揪掉!”

一觉醒来自己非但不在床上,连睡衣的扣子都神秘失踪了啊卧槽!

周京给自己下迷药了?自己不会破处了吧!!贺亦欢菊花瞬间一紧,汗毛直立,杀人的心都有了,脑子里昏昏沉沉,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周京捂着肿起来的嘴角爬起来咆哮:“你个千年老妖有什么脸装良家少男啊!”

贺亦欢抓起枕头砸过去:“你才是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吧!aihvzRxajblhg¥%@……%@……#”

颜柠和刘常乐目瞪口呆的见识到了现场版贺亦欢骂人,嘴巴都张成了O形。

贺亦欢骂了一半忽然发现,菊花好像还好。只是怎么肚子有点痛?

其实由钟尧导致的恋爱过敏还没有好利索,痛也是理所应当。但是贺亦欢被钟尧抹去了方才的记忆,什么都不记得了。

“啊……哎哟哟哟……”贺亦欢身子一歪倒在沙发上,痛苦地捂住小腹,只觉得肚子里叽里咕噜地响——不好,被这流氓拐到阳台上吹风,好像要窜稀了。

“啊哈!”周京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眼睛忽然亮的吓人,扑过去捉住贺亦欢的双手,迅速铐在了土豪金手铐上。

贺亦欢惊恐万分:“你干什么!”

“还装!”周京狂笑不止,“还以为化妖水对你没用,原来是装的啊!忍不了了吧,看你这副模样刚才绝对是疼晕的!还想抵赖?走,跟我回特调局!”

贺亦欢:“??!!”

距离机场几公里外的医院。

“十号病房的病人已经稳定下来了,她的家人还没到吗?”

医生的声音伴随着仪器的滴滴声模糊的传来,护士低声细语地回答,似乎有些同情。

“还没有,据说她的丈夫在北京,现在正在飞机上往这边赶,她还有个女儿,前不久刚刚过世。”

……

不知过了多久,世界安静了下来,房间的灯熄灭了,走廊上的脚步声也逐渐消失,只剩下点滴瓶里微弱的水滴声。

病床上的女人缓缓睁开眼睛,她看上去像是苍老了十几岁,却不是因为失血过多或是虚弱的原因,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嘶哑地发出微弱的声音:“女儿呢……我的女儿呢……”

忽然,女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太安静了,方才走廊外还有护士查房的轻微脚步声,现在却寂静无声,就连点滴声都消失,仿佛空气都停止流动了一般。

“刘桂英,女,45岁,云南人。”

低沉肃穆的声音忽然凭空响起来,仿佛能在人心头震撼,女人吓了一跳,惊觉自己的床尾竟然悄无声息地站了一个人!

月光下,那人双手抱胸缓缓从阴影走到亮处。

月辉洒在他的亮金色软甲上,他腰间系着的长穗宫绦无风自动,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容貌英武俊朗,豹眼剑眉,就像是古时候画卷里正气凛然的战神。

那是一种凡人绝没有的气质,不怒自威却让人胆寒,仿佛在他面前,所有罪责都无处遁形。

女人震惊地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是……”

迟连峥居高临下,冷眼注视着她:“溺爱下长大的毒瘤成鬼害人,竟妄想夺取两百四十四条人命。你身为养育者却疏于教导,未能使其心向善,难逃其咎。”

女人此时已经猜出了来人的身份,浑身剧颤,她挣扎着想要抱住那人的大腿,却连坐起来都做不到,双手合十低头哀求:“求求你!惩罚我!我愿意替她顶罪,她还是个孩子啊!”

那人怒目圆睁,仿佛整个空间都随之震动:“你们二人让飞机坠落的时候,可曾想过飞机上的孩子!谁不曾是小儿,年龄小从来都不能成为脱罪的理由!”

话音未落,一斩闪着寒光的长戟已经赫然出现在他的掌心。

他坚硬的脸上没有一丝动容,只有深深的厌恶:“我平生最恨心怀不轨的作恶之人和妖魔鬼怪。你女儿咎由自取,已经魂飞魄撒,而你,同样不可饶恕。”

刷!——

女人还没来得及问女儿怎么魂飞魄散,胸口已经被刺穿,刀尖从背后穿透而出,伤口处迸发出刺目的金光,没有血滴落,然而心电图仪器却发出了刺耳的尖鸣,缓缓变成了一条直线。

迟连峥冷冷收回长戟。

泪水逐渐变冷,女人瞳孔涣散,意识消散前的恍惚间,以往的种种如同电影般浮现在眼前。

她的囡囡在幼儿园抢走别的小朋友玩具的时候,她没有管,觉得只是小朋友间的玩闹。囡囡的中学老师告诉她,她的囡囡校园暴力别的同学的时候,她没有管,觉得对方一定也有错。

她费尽千辛万苦把女儿护在羽翼下,任她在自己的保护下为所欲为,殊不知她自以为的爱,竟是自私和冷血的温床。

终究,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我真的不是妖啊啊啊!”贺亦欢蹬腿挣扎扯着嗓子喊。奈何周京这个糙汉劲儿实在太大,他根本挣脱不了,周京拎着他的领口:“堂堂大妖,装什么小绵羊,有点偶像包袱行不行贺亦欢同学。”

贺亦欢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黑亮的眸子充满真诚:“我录了音!”

周京脚步一顿:“真的?”颜柠赶紧上前一步伸出手:“手机呢?”

“在床单下压着。”贺亦欢往床头一指,生怕这些怪人不听他解释,语速飞快:“我怕今晚有妖魔鬼怪找上门,所以做了全套准备。你们听听录音,如果我是因为喝了那什么化妖水才肚子疼,肯定会有挣扎的声音。”

他道:“我发誓我刚才一直在睡觉,一醒来就在阳台上了!我肚子疼真的只是因为吹了凉风啊好不好!大秋天的你去阳台上吹吹风试试……阿嚏!”

一个喷嚏无比应景,贺亦欢抓着胸口的外套颤抖着吸了吸鼻子,本来就脸色苍白,现在鼻头还有些微红,配合上那微红的上调狐狸眼,简直我见犹怜。

远处樊龙脸色一变,急道:“尊上!他录了音!”

钟尧眯起眼睛,贺亦欢竟然还有录音这一手,即便是记忆有损,心思细腻的程度倒是一点不比以前差。

“没事。”他勾起嘴角淡淡道,“不用担心。”

刘常乐从床单下翻出贺亦欢的手机,按着他说的密码解锁找到录音界面,侧耳听了半天,犹豫地抬起头:“好像……没声音?”

贺亦欢原本做好了可以被无罪释放的准备,听了这话顿时惊了:“不可能!拿过来我给你找!”

刘常乐小跑过来递过手机,贺亦欢用带着手铐的手一把抢过去,按下了播放键。

“呲呲……”一片白噪音。

贺亦欢僵住了:“……怎么会!”

周京的笑容更可怕了:“贺亦欢小同学,这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钟尧饶有兴致的双手抱胸在楼顶看戏,忽然,身旁的樊龙突然像是定格般顿了两秒,像是无声的接收了什么消息,然后上前一步在钟尧耳边低声道:“尊上,魔音传来消息,桑诘又在炼狱里闹了,挣脱了一层锁链打伤了几个看守的小魔。”

“桑诘”这个名字仿佛某种开关,钟尧的脸色瞬间如同乌云笼罩般冷了下来:“不知悔改。”

樊龙:“尊上,您要下去看看吗。”

钟尧没回答,注视着对面亦欢的容颜。

百年未见,樊龙知道钟尧对亦欢的执念,好不容易找到,自然是不愿轻易离开的,只是樊龙没想到尊上今日竟没有把亦欢直接粉身碎骨,只是抹掉了他今夜的记忆,交给了特调局。

樊龙总有种直觉,好像尊上要做的不只是这些,他和亦欢的重逢才刚刚开始而已。

难道是要放长线钓大鱼,慢慢折磨这个宿敌?

樊龙想不明白,正要开口说那我替您下去看看桑诘的时候,钟尧却甩袖转身:“走吧。”

樊龙:“尊上,不用再盯着那人了?”

钟尧眸深似海,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不用,我们很快还会再见。”

夜风袭来,顶楼上的两道身影瞬间消散,只留下一地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