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贺亦欢百口莫辩，捂着肚子后退：“我真不是妖！”

“还不承认？”周京笑了一声，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面银质的小镜子，镜面精美绝伦，画满了复杂细腻的花纹，“既然你非要厚着脸皮抵赖，那就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

刘常乐惊了，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老大！那镜子用一次好几千块钱呢！”

只要是妖，没有能逃过局里珍藏的千年老古董照妖镜的审查的，但是这东西太管用所以也极其贵重，而且使用完一次必须保养，费用高的惊人，用它实在是肉疼。

“让颜柠少做一次头发就省出来了！”周京咆哮。颜柠无辜中枪：“跟我的头发有什么关系！”

贺亦欢趁他们说话，踮着脚就要开溜，被回过头来的周京一把按住：“别想跑！”周京甩开刘常乐，抬起那小镜子，直接对准了贺亦欢，“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刹那间，镜子发出了炫目七彩光，里面随即呈现出了奇异的倒影——站在贺亦欢旁边的刘常乐在镜子里变成了一颗摇曳的银杏树，金黄的树叶微微晃动。而惊恐捂脸的贺亦欢竟然……还是贺亦欢，一点变化都没有。

周京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把镜子放下来拿起来好几次，里面的贺亦欢丝毫未变，连个尾巴尖都没冒出来。

贺亦欢看着镜子里戴着眼镜的银杏树差点没被送走，一脚把刘常乐踹到了一边：“啊啊啊啊！你是个妖怪！！”

“嘤~”刘常乐扑倒在地，委屈又受伤：“你种族歧视……”

周京原本有着百分之百的肯定，现在直接懵了，甚至怀疑照妖镜是不是坏了，左右检查：“怎么会呢，不可能啊！”

“老大，他好像真的不是妖。”颜柠也犹豫了，毕竟照妖镜从来没有出过错，她捏了捏贺亦欢的脸，“热乎乎的，也不是鬼，难道是魔或者怪？”

忽然，“学猫叫”的来电音乐不合时宜地响起，欢快的填满了整个空间。

众人的视线瞬间集中到了周京身上，“喂？什么事，忙着呢！”周京没好气的接起电话夹在肩膀和脸颊中间，一个劲儿的拍打着镜子框。

贺亦欢：“……”你个糙汉配这个歌真的合适吗！

忽然，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周京的脸色瞬间变了，一下子把镜子扔出去抓紧了手机：“你说什么！52C死了！？她不是已经稳定了吗！”

“什么！！”房间里剩下的三个人霍然变色，刘常乐扑过去抱住镜子，也是一脸震惊。

“死了......？”贺亦欢难以置信，脸色微微发白。

人体的凝血功能那么强大，52C女人手上的咬伤明明不致死，正常情况下已经送到医院后根本不可能再出现生命危险。

她的死亡和黑雾有关吗？是献祭未成受到了反噬？

不久前，贺亦欢还费力地阻止她自/尽，如今那女人却依旧没有逃离死亡命运，贺亦欢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那女人想要害死一飞机的人来换取她的女儿，说来也是因果报应，罪有应得，只是贺亦欢心里有些堵得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他看向周京，周京还在对电话里大声说着什么，显然也是不肯接受这个草率的结果。

——女人死了，还怎么查黑雾的下落和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呢，自己要怎么洗清嫌疑？贺亦欢捂住脸。

“行，我知道了。”周京接收对面发来的一个文件，看了两眼，挂断了电话，忽然蹲下来把贺亦欢的手铐解开了。

贺亦欢猝不及防得此大赦，惊讶道：“几个意思？”

“把你手机上的音频文件隔空传送给我。”周京说。

他的神色和之前不太一样，几分钟前他还有种要抓着贺亦欢不放的架势，现在却像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占据了他的思绪，连抓贺亦欢都顾不上了。

贺亦欢照做。

“我现在暂时没有功夫揪着你了。”周京把文件接收，转身就要走，“52C女人死亡，我得立刻过去看看。你的音频我先收着，回头让技术部门破解一下，兴许能恢复。”

贺亦欢立刻抓住了他话中的隐藏含义：“你要放我走？”

周京停下脚步转身盯着他。他不知道贺亦欢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信息部对贺亦欢进行的背景调查并没有显示出什么异常，也就是说贺亦欢最起码对人无害。

非人类除了少数心思不轨，其他大多善于隐藏、喜欢避世，有的大妖大怪就算是人间世界大战也绝不露头，宁愿隐居人世千百年。偏偏这种中立的非人类是特调处最急需吸纳的力量，因为一旦遇到问题，这种妖魔鬼怪最有可能站在人类的一方帮人类出力，力量也是最大的。

周京坚信贺亦欢就是这种避世的大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能躲过照妖镜的盘查，可能是妖力太强了。周京心里痒痒，恨不得立刻把贺亦欢收归特调处麾下，可偏偏这妖滑溜的很，一句实在话都没有。

周京深呼一口气，难得的收起了吊儿郎当和猥琐的表情，竟然看上去真有几分严肃和真诚：“是的，小贺同志，我现在要放你走。其实你是妖也没什么，SIIA并不是斩杀一切非人生物的暗杀局，正如你所见，我们三个也都不是人类。你要是没干过坏事，没人会对你怎么样。”

听到“三个都不是人类”几个字，贺亦欢有种震惊却又意料之中的矛盾感觉。他不动声色，不过心里却暗暗松了一口气——起码他现在安全了。

“你拽着我给我上手铐的时候可不像不会对我怎么样。”贺亦欢揉了揉自己被勒疼的手腕，“你之前那么想要确认我的身份，想要抓我走是怎么回事？不说也行，正好我报社的哥们最近缺点素材。”他露出招牌的皮笑肉不笑。

形势瞬间反转，三人谁也没想到在片刻间贺亦欢就掌握了主动权。

周京眸色微沉，在贺亦欢面前当真不能有半秒中大意。面对智商超高的大妖，如果越藏着掖着就会越适得其反，失去对方的信任，尤其是在对方已经察觉出端倪的时候。

他看了一下表，挤出十分钟的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其实我们是想找你帮忙。”周京坐了下来，态度温和诚恳得像变了一个人。

贺亦欢挑眉：“帮忙？”

呵，原来是有求于他。

贺亦欢有点想笑。要是他真是个胆小没心机、又不谙世事的妖，肯定早就被特调处这帮人唬住，让干什么干什么。又是化妖水又是照妖镜的，下马威一套一套的，估计还以为自己捅了什么天大的篓子，殊不知自己才是优势方。

欺软怕硬的常态果然不止流行于人类社会。

周京察觉出了贺亦欢对他的不待见，给了刘常乐一个眼神，刘常乐立刻推了推眼镜，小声接着道：“SIIA的历来传统就是和非人保持密切联络，一旦有常规操作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求助友好的非人类，以保证人类社会的和谐安定。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想要和你建立联系……”

他有点不敢看贺亦欢的眼睛，那双眼睛太漂亮妖孽，又太犀利，好像对视一下就要被他摄住心魄似的。

看来所谓的建立联系，就是软磨硬泡和威逼利诱了，贺亦欢冷笑，问题直指中心：“所以你们最近遇到了什么’常规操作解决不了的问题’了吗？”

刘常乐面红耳赤，说话都结巴了：“有有有有的……大大大大概从六年前开始，妖魔鬼怪在人间作恶的频率和强度忽然激增，毫无预兆。以前的非人类干坏事都很收敛，而且忌讳被人类社会发现，但是现在却有一种趋势，某些妖魔鬼怪似乎故意想让人类注意到他们似的。”

贺亦欢眯起眼睛向后靠：“哦，是吗……”

他可能还是有点肚子疼，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在小腹揉着，刘常乐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过去，盯着那白皙的手指和狭窄的腰线，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周京的注意力却全在贺亦欢淡笑的脸上。

这妖真的不容小觑……很多年以后周京回想起这个场景，依旧感叹于贺亦欢对于形势的精准分析和超强的心理掌控力。贺亦欢的头脑太清醒且敏锐了，在能翻身的时候立刻就会抓住机会，在轻描淡写中牵引着刘常乐的话头往他想要知道的更深处走。如果这种妖能站在人类一边，肯定是天大的助益，但如果他站在错的一方，绝对是莫大的祸患。

“没错。”周京把话接过来，“人类文明平稳运行数千年，要是忽然知道妖魔鬼怪的存在，一定会造成大规模的混乱。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近期一直在寻找灵力强劲的妖魔，就是打算寻求合作，找出这种变化出现的原因，阻止可能到来的乱局。”

颜柠也在一旁补充：“不过大多数妖魔鬼怪们都宁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因此不得已总得威逼利诱，甚至以半强迫的方式寻找合作……就比如今天对你。”

“抱歉啊，小帅哥。”她笑了笑，看似无意的撩了一下头发，可惜贺亦欢早就预料到了她的美人计，在她搔首弄姿前就重新看向了刘常乐。

刘常乐赶紧道：“我们会有补偿的！”

贺亦欢嗤笑一声：“我稀得你们的补偿吗，你们已经把我幼小的心灵伤害的够够的了。”

空气一时间十分尴尬。

“虽然我不是妖，自认为只是普通人一个，你们非要觉得我是什么牛逼角色也没关系，我力所能及帮忙就是了，只不过有一点……”

贺亦欢坐直身子，手肘往膝盖上一架，低笑道：“话都说开了，你们还这么藏着掖着就不够意思了？”

三人的脸色徒然一变。

贺亦欢冲着周京仰仰头：“刚才你们同事发到你手机上的是什么？你早就知道黑雾的底细，它不可能让你这么着急去处理。你们需要解决的麻烦，可不止妖魔鬼怪案件增多这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