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皇兄好甜
第二日一早,萧意晚很早就起来了。
他心头甜甜的,觉得很安心,平日里喝习惯了的白米粥,都觉得分外的香甜。
城隍庙免费替人看病的消息昨日已经传了出去,越来越多的人赶了过来看病。
他到了破旧的小案前,瞧着面前满面哀愁的病人们,默默坐了下来,摊开笔墨写字。
写药方。
他素来有些畏寒,但今日,或许是心里暖的缘故,握着笔的手心都暖烘烘的。
一个妇人抱着个孩子过来,那孩子总是哭,萧意晚一面抱着他看额头上的伤痕,一面又要写字,有些手忙脚乱。
“我来帮你吧,你说,我写。”有人站在一旁,淡淡的说。
萧意晚抬头。
只见相华容施施然站在他身边,负手而立。
即便是在这样乱糟糟的环境里,相华容的气度依旧不凡。
他往那儿一站,四下的风景都变得柔情蜜意起来。
萧意晚心情好,又着急,也没多说什么,他淡淡道:“坐吧,你那边有个破凳子。”
相华容没坐,他风姿卓卓的站着,微微倾身,白皙的手指捉起有些脏的笔写字。
他的字俊秀可人,是端正的小楷。写的十分认真,敛着眉的样子,竟然还真有几分菩萨心肠的国师样儿来。
萧意晚和萧愿以帝子之尊往城隍庙替人看病,多少也影响了些人。
安定城中一些寺庙和道观的僧道看不过去的,都过来帮忙,有些道士把自己的积蓄都捐了出来。
人心最是微妙,有人作恶,有人行善。
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茫无目的的跟着最前头的那个人做事。
当某个时候,作恶的人占了上风,往往会打击到别人行善的心,从而滋生了恶念出来。
而当行善的人占上风的时候,人心的善念也会生根发芽,生出花朵,这个时候的人也就会变得友善宽容。
而萧意晚则是那个走在最前头,心怀善念的人。
无论环境多么的黑暗,人心多么的不堪,他都会不失本心。
人们追寻着他的背影,总能找到正确的道路。
相华容写了一会儿,忽而抬头看了一眼萧意晚,见他正在看一个老妇人手臂上的跌伤,萧意晚模样不俗,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但是此刻,他看起来比皇城里那个尊贵的二殿下,更加的光明如天神。
相华容不知什么心情,有些讥讽地冲萧意晚道:“殿下这是何苦呢?放着尊贵的皇子不做,跑来这穷乡僻壤当大夫。”
萧意晚百忙中回过了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竟然看到延延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边!
他心中一阵反胃,赶紧别过头,没理相华容了。
相华容:“……”
这感觉,太神奇了,他莫名觉得自己像是个傻子,就像宫妃卯足了劲儿跟人争宠,到头来发现对面的美人是皇帝的妈一样。
白忙活一气!
到了午饭的时候,萧愿才出来。
萧意晚许久不见她,两人又刚刚袒露真心,便躲到了水井边去吃干馒头。
“怎么一上午未见你?”萧意晚给她留了一块甜糕点,轻轻放在她手心里。
萧愿心头微暖,她笑了笑:“皇兄想我了?”
萧意晚:“!!!”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萧愿,耳后一瞬间就红了。
他倒也不是真一上午都念着他,但是被萧愿说出来,倒像是真想了许久似的。
他脸红了一会儿,发现萧愿坐在一张小矮胡凳上,在笑。
这才想起来,两人已经……
他叹了口气,终究不再隐瞒,低低的道:“嗯……”
萧愿一本满足,凑近他,低声道:“本来想去陪你的,我看到相华容和延延了。”
萧意晚:“……”
萧愿颇为任性的道:“我不喜欢他们。”
萧意晚道嗤笑了一声:“相国师过来帮忙的。”
萧愿翻了个白眼:“那个延延来干什么?她别是又来招惹你吧!”
萧意晚:“……”
他咳了一声:“不是,她……她陪国师来的。”
萧愿:“陪国师!!”
她惊了一下下:“怪不得她今天穿了一身白,我远远瞧了一眼,看她打扮的跟个寡妇一样!”
萧意晚:“……”
今日延延换了一身素雅的白衣,和相华容很配。
延延容貌生的有些英气,所以她在船上第一次见萧意晚的时候穿粉色,想多点女人味。
后来发现萧意晚不喜欢粉色,又换青衣。
再后来殷家人见萧意晚是铁了心不要她了,她又换了白衣,伺候在相华容左右。
“她陪着国师就好了,我还以为她要缠着你!”萧愿小声嘀咕道。
萧意晚莞尔,他觉得有些得意。萧愿向来大度,但是对上延延,免不了有些吃味。
“相华容是一个出家人,殷家让延延……侍奉相华容,可相华容必定不会为她还俗,她这样下去,可怎么办……”萧愿心里头不是很舒服,相华容心高气傲,前世的帝女都没能俘获他的心,更何况一个如此不堪的延延。
萧意晚冷冷道:“总归是没有什么名分了,还能如何。只可惜了楚星河将军一片心意,为了她这个不争气的徒弟!”
他觉得有些恶心,他少有如此厌恶一个人的时候,可是延延的行径实在是太膈应人了。
每看她一眼,萧意晚就想起当年她的样子,彼时她是楚星河门下大弟子,意气风发,指点江山。
那时候的延将军,是何等的威风。
而今这个费尽心思给人做小妾的女人,他真的见一次呕一次。
萧愿见他发呆,轻轻用胳膊碰了一下他的腰:“皇兄怎么了?”
萧意晚回过神来,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延延曾经待我很好,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萧愿望着他。
萧意晚神色平静恬淡,因着几分暗淡,倒也平添了些烟火气。
他从不喜欢剖开自己的心事,襁褓中丧母,父亲是个大老粗,还不大亲近他,赵氏又千方百计的算计他。
他养成了习惯,得体,疏离,伤口再深,也要自己扛下去。
但是此刻天地辽阔,只在这间小院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世上,有另一个人,愿意去陪着他,听他的心事。
“有多好?”萧愿幽幽道。
萧意晚叹了口气:“那年我十二岁,我在宴都城遇见了她和绵绵,当年的她,不是这样的,她长我几岁,已经是宴都城人人称颂的延小将军,她沉稳而不失热情,机智聪颖却也动人。她赠我江南的梅花,带我游猎,教我兵法。她说她们严家虽然败落了,但是部曲仍在,等她出师了,就会回到严家去,重整严家的兵马,替父皇平定山越的匪患。
她还说,我回了京城,若是赵氏为难我,等我长大了,就去严家,她要带我和墨绵,一起组建皇朝的海军,对抗海上的倭寇。”
彼时他还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孩子,墨绵还是个只知道习武读书的铁憨憨,而延延,已经踌躇满志,描绘着他们的未来。
然而没过几年,意气风发的小延将军丢了弓箭和宝马,盘了头发,戴了满头珠翠。同故旧亲朋决裂,负尽师友,嫁给了赵家的公子,洗手作羹汤……
“我们三个,曾经,真的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萧意晚眉头轻轻的皱起来,薄唇一抿,眼底显出几分稚拙来。
他脸上的眼神向来温润淡漠的时候多,这样的情形十分少见,萧愿只在他戴上面具,以黄泉公子的身份示人的时候,才能看到他的这样的眼神。
黄泉公子……
萧愿心头又暖又疼,这样的萧意晚,实在是又好看又好吃,她都有些理解前世的原主脚踏八条船了。若是八个这样的美人日日对着,谁都要化身流氓的!
她一个没忍住,偷偷伸手去,握了握萧意晚的手指。
萧意晚身子一僵,他呼吸颤动了一下,衣袖一抖,落了下来。
两人的广袖相接,遮住了握在一起的手。
瞧上去就像是两人坐的近了一些,在说悄悄话一样。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萧愿手指在萧意晚手心划了一下。
萧意晚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她。
萧愿:“……”
她再划。
萧意晚呼吸都乱了,可是他不动。
良久,他低声说:“坐好了,别乱动!”
萧愿:“……”
这是什么情况!他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么,为什么这个皇兄还是这么正经!
难道她的皇兄准备和她来一场灵魂爱情!只看不吃的那种?
萧愿心里头拔凉拔凉的,她抬头望了一眼萧意晚,发觉他一本正经的坐着,面上平静无波,只耳后微微有些发红,看着直叫人想蹂躏……
她不死心的手指向上滑动,极暧昧的落到了萧意晚的手腕处,然后猛地一按。
这一回萧意晚受了惊,他微微别过了头,鼻腔里喷出的气越发的热,他手上猛得用力,把手想要抽回来。
萧愿不肯饶他,也用力。
萧意晚想再用些力,又怕两人这样角逐动静太大,瞧着不妥。他抿着好看的唇,瞪着萧愿,眼角都红了。
萧愿好笑的看着他:“皇兄这是怎么了?”
萧意晚哭笑不得,哑声喝道:“别闹,若是叫人瞧见了,你……”
他未来得把后面的话说完,就听到门口有动静,他蓦地一惊,方才有些意乱情迷的眼神瞬间清明,他一下子把萧愿推开,起身站了起来。
两人才收好仪容,就见着一个人推开半掩着的破木门走进来,手里握着一个馒头,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们。
那人似乎是呆了,半晌才发出声音,即使压抑,也饱含着惊愕与茫然。
“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