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呼吸到空气的那一刻，孙茶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但她呛了水，上岸后单手撑地剧烈地咳嗽，无暇去注意此时扶着自己的人是谁。

“没事吧！”

钱子悦焦急地跑过来，孙茶看到她的衣服后立刻明白此时抱着自己的人另有其人，便侧过头看去，撞见了虞荼担忧的目光。

孙茶的视线下移，看到了虞荼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正想让她放开，却注意到虞荼湿透的衣服。

“没事，就是呛了几口水。”

孙茶扭头对钱子悦扯出一个笑，但她那煞白的脸色没有说服力。

在池边看着的人都很清楚刚才是怎么一回事，两人一起跌下去后，纠缠中那个女演员抓住了孙茶散开的头发，害孙茶差点溺水。不过那个女演员被救起来后，便慌张愧疚地询问周围的人孙茶怎么样，一副她不是故意扯到孙茶头发的样子。

不会游泳的人意外落水后会惊慌地寻找能够抓住的东西，这确实合情合理，就算有人觉得她是故意的，也不好当面说什么。

钱子悦看得很明白，知道那女人心怀不轨，没道理继续给对方机会祸害自己的艺人。

“我跟导演商量一下推迟拍摄……”

钱子悦正欲起身，孙茶一把抓住她的衣服。

“不用，子悦姐。”孙茶可是愈挫愈勇那种类型，对方有心找茬，她完全不打算退却。“我没事，跟导演说继续拍吧。”

钱子悦欲言又止，她很清楚孙茶的固执，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劝阻。这时一旁的虞荼无声无息地为孙茶披上长毛巾后站了起来，正巧其他人也走了过来，导演、莫墨和那几个演员都在。

“叶导演，我觉得这段戏有点问题。”

众人皆是一惊，没想到在戏外少言寡语的虞荼一开口说的居然是这句话。

“确实。”叶导演叹了口气，这里反复拍了好几次，整体其实没什么问题就是孙茶落水的时候总出问题。“孙茶是不是状态不太好？要不……”

“导演，我没事，还能继续拍！”

孙茶不知道虞荼忽然说这话是什么打算，一听导演有意推迟，立刻站起来表示自己完全没问题。

“她状态没问题。”虞荼语气不急不缓，视线看向导演后方的刚才跟孙茶一起落水的女演员。“不知这位的状态如何？”

周围几人都顺着虞荼的视线看过去，那女演员脸上满是愧疚，但没有任何慌张。

“都怪我，不然这么简单的片段一次就能拍好了，给大家添麻烦了，真的多不好意思！”

说着，她朝大家鞠了一躬。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导演自然的说两句，连忙伸手将她扶起。

“不怪你，拍戏不会一直一帆风顺，出点问题很正常，不如先拍其他剧情吧。”

“我也没问题，还是继续拍吧！”孙茶都说要继续拍，这个女人自然也不打算退缩。“就差一点，下次肯定没问题，我相信孙茶。”

她这番话表面似乎没什么问题，但仔细一品就觉得很不对味。她觉得没问题，她相信孙茶，所以能不能拍好全看孙茶？那如果下次又失败了，是谁的问题？孙茶的吗？

钱子悦皱眉，脸上已经有了不悦，回头要调查一下这个艺人。

“既然你也没问题，那不如换个思路。”虞荼忽然插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女人。“叶导演，让她跟孙茶互换角色试试，换位思考也许能让她们更有体会，磨合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嗯，确实可以试试。”叶导演表示赞同。

那个女演员也没有反对，眼中还有些许得意，钱子悦看着她，忽然想起来这人貌似在试镜会上跟孙茶竞争同一个角色……

对手都答应了，不服输的孙茶也不甘落后，很痛快地点头。

“请允许我也参与。”虞荼朝导演弯下腰，很郑重地说明自己的请求。“虽然剧本中这里没有写我会出镜，但我有个想法想试试，不知导演是否愿意看看。”

拍戏过程中演员反过来跟导演提建议并不罕见，每个人的思考方式都不一样，有时候演员的改进建议确实会画龙点睛，虽然不一定采用，但大部分导演都会选择看看。

“好。”

导演发话，其他工作人员立刻执行，孙茶又回到了那个自己落水好几次的薛定谔的泳池边，只不过这回她演的不是被推的那个，而是推人的了，想想还有点小兴奋。孙茶不是那种吃了亏还往肚子里咽的人，但她尊重演戏，比起报仇最重要的是演好自己的角色，她不会在演戏的时候给别人使绊子。

在导演喊了开始后，孙茶便揽住那个女人，簇拥着她跟其他人一起打闹，这段所有人演得都很顺畅，没有任何问题，随即孙茶便装作脚底一滑将那人撞下去。

那女人也很敬业，被好几个人围住的时候脸上满是慌张，至于落水，与其说她演得自然，不如说孙茶撞得好，她大概没想到孙茶居然会用撞的。

就在她拼命扑腾的时候，站在另一侧的虞荼迈步走过来看着孙茶旁边的女演员。

“把她捞上来。”

这跟原本的剧情不一样，但那个女演员扮演的角色跟虞荼的角色是一个小圈子的人，向来很听她的话，便配合虞荼的要求跳下水将那个女人捞到岸边。

虞荼嘴边抿着一丝浅笑在泳池边蹲下，看着那个抓着栏杆想要上岸的女人。

“需要我拉你一把吗？”

孙茶的位置在虞荼后面，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这句台词里的温柔却让她觉得毛骨悚然，这家伙演起戏来真的恐怖，入戏太深难道不会无法抽离角色吗？

那个女人抓着栏杆没有动，眼中半信半疑，还有些恐惧。孙茶不禁感慨，她这是被虞荼吓得还是演出来的？

“不用了，谢、谢谢。”

她结结巴巴地开口，然后自己扶着栏杆往上爬。

“帮助同学是应该的。”虞荼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缓缓站了起来。“不用跟我客气。”

话音未落，她抬手把即将爬上来的人又推了下去。

激起的水花像是破碎四散的透明玻璃，而那后面是虞荼妖娆的笑容。

“好，就这样！”众人都还没回过味，叶导演倒是激动地跑过去抓住虞荼的手。“现在重新拍，就这么演！孙茶可以吗？”

“可、可以。”

充当背景布的孙茶沉浸在看热闹的兴奋中，她还在猜虞荼会不会再推那女人一次，被导演一句话猛地拉回眼前。叶导演俨然已经忘记了互换角色的事，直接拉着孙茶和虞荼跟她们商讨要怎么配合。

泳池里那个女演员上岸后摸不清状况，捋顺呼吸后发现导演居然都没过来询问自己的情况，抬头一看正看见远处聚成一堆的人，她询问了身边的工作人员才明白发生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想抢别人的角色还是在实力上多下功夫吧。”钱子悦笑着递上一条毛巾，但语气却非常冰冷。“不然以后可能连跑龙套的角色都拿不到了。”

那女人一愣，随即抬手从钱子悦手里抢过毛巾。

“难怪佳合娱乐被称为流氓公司，看来换了一个董事长后也没改变么，现在孙茶是贵公司的皇后娘娘吗？”

钱子悦微微皱眉。

“祸从口出，你好自为之。”

原本的佳合娱乐确实有过很多备受圈内诟病的问题，但在三年前内部高层变动后，培养艺人的方式已经变了，不再存在只捧一个艺人的现象。

这个人之所以会觉得孙茶是“皇后娘娘”，是因为孙茶跟佳合娱乐董事长陈慕诗挂钩，而且孙茶的人气一起稳步上升，接到的工作越来越好，相比于同属于陈慕诗手下却人气平平的卿柳依，孙茶这种势头确实会被人猜忌她独揽资源。

事实上，虽然陈慕诗是佳合娱乐现任董事长，不过她只负责公司整体方向的运营，并没有监管公司里所有艺人。她手下一共也就三、四个艺人，其他艺人分属于董事会的人，每个董事手中握着的资源都不同，他们手下的艺人都可以靠努力从经纪人手里争取好资源，这样可以预防再出现公司所有好资源都集中到某个艺人身上的情况。

陈慕诗会把好资源安排给孙茶，是因为孙茶足够努力，如果孙茶没达到她的要求，陈慕诗亦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她。

如果孙茶没有那种即使不喜欢也会去做好的觉悟，陈慕诗也不会投入这么多资源培养她。

就像此刻，即使孙茶心里不想，但她还是镇定地跟虞荼模拟拍戏的过程。

“这里要是用脚踹下去更刺激哎。”

下到泳池里的孙茶抓着扶手往上爬，抬头看了眼站在眼前的虞荼。

刚刚虞荼演的时候，孙茶其实暗暗期待虞荼会把那个女人踹下去，不过那不符合人物设定。

虞荼望着孙茶，视线随着她脸侧滚落的水珠下移。

“我不想踹你。”

“……”

这话听着总觉得有点让人不爽。

“我可没有你这么善良呢，换做是我就会直接踹你下去。”

虞荼勾起嘴角笑了，向孙茶伸出右手。

孙茶双手抓着扶梯，后仰着想避开。

“干嘛，还没开拍不要推我！”

虞荼的指尖触碰到孙茶的锁骨，随即飞快地扣住她的脖子。

孙茶怕痒，这又是虞荼的手，她触电似的抖了一下，松开了握着栏杆的右手，身体往一侧歪去，下一秒被虞荼用力拉入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