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1章

上京大雪纷飞,北风呼啸。

戌时一刻,城外几十里官道上,传来马蹄扑雪的簌簌声,此起彼伏。数名夜行人疾驰而过,迎着风雪,想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城。

为首的男子身披黑色斗篷,着靛青锦衣,墨发束以白玉簪。

他身形颀长伟岸,骑于马背之上,冷冽飒爽,身躯凛凛,正是太子宋辞。

道路静谧且长,望不到头,只剩铁骑奔腾不息。

倏地,众人惊闻几道乌鸦声由远至近,盘旋在夜空中,煞是可怖。

宋辞剑眉轻蹙,眸色淡漠,不紧不慢地抬高缰绳,只见马匹放缓速度,终是停在原地打转。

身后十二卫纷纷停下,侧耳静听,从这漫天飞雪中嗅出了一丝危险。

“爷,有埋伏。”护卫杨霄上前,警觉道。

宋辞清隽的皮囊下透着轻蔑,一双眉眼光射寒星,紧盯着暗处,眸底隐隐浮现几分杀意。

刺眼的银芒忽闪,一把利剑从空中划过,削破冰雪,直指宋辞而来。

男人动作迅猛,陡然夹击马背飞身跃起。

杀气一触即发。

……

晨光熹微,五更天儿还未到,天边浅露银白,照在这浣衣局破落的长房外,冻得雪花堪堪成了冰柱子。

冬雪从膳房取了两碗热粥,今儿个天冷,膳房难得在里头掺了些红豆,她晓得唐蓁口味偏甜,便打了满满两碗。

“快拿去喝,可烫得不行。”她将手捂上耳朵道。

自那日她与赵全之事被唐蓁无意撞破,二人再见仿佛也是心照不宣,谁都不曾提起。

她不提,唐蓁脸皮子更薄,更是不可能问。

“多谢姐姐。”

这眼瞧着就快要立春了,天却一反常态,这会儿子还能下起雪来。

因着变天儿,唐蓁受了凉,这几日都蔫巴巴的,鼻塞咳喘,小脸儿更是冻的通红。

“喝点儿暖暖身子,一会儿将你那些个衣裳分我一些。”

唐蓁摇头,“上回姐姐替我,已经累得你挨赵公公训了,今日姐姐不必管我,等差事儿办完,我自会去太医院抓药。”

“还犟呢,我瞧着你这两日咳疾愈发严重,不好再拖,还是早些去瞧了太医的好。”

唐蓁点点头,便撂了碗筷,开始一天的忙活儿。

浣衣局向来只顾着差事,甚少有人光顾。今日不知吹得哪股子风,赵全眼梢一拐,竟瞧见了阔步走来的李良德。

“大监?”他赶忙迎上前。

“大监怎会来此?可是东宫落了什么差事?怎的还劳您亲自来了,有什么事儿您吩咐一声就得了。”

赵全贼眉鼠眼的,遇事倒是谄媚,见人说人话的功夫这些年早已修炼得拔尖儿。

李良德向来不屑与这些个人打交道,眼下却是将目光放在不远处久咳不止的唐蓁身上。

殿下未归,留在浣衣局的探子却是不少。

他自是得了回禀,得知唐蓁咳疾已患多日,眼瞧着这病越咳越厉害,这丫头竟还能强忍。

倘若她识趣一点儿,在殿下跟前讨得个好,认个错,这人还不早出了这鬼地方,还用在这儿找罪受。

李良德也懒得同赵全周旋,只道,“有劳赵公公,杂家找个故人说两句话,说完便走。”

见他姿态放得低,赵全竟也不如方才那般故作低态,他瞧着李良德,虽语气客气可面上却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德行,心下不郁。

这人和人差距甚大,连他们这帮阉人亦是如此。

凭什么这些个年头他都只能屈就在这浣衣局,而有些人却能在主子跟前春风得意。

若是他事儿办的漂亮,是不是也能到人前去充个面儿?

心里头虽不服气,脸上功夫还是得做齐。

“大监说的哪儿话,不知您要找何人,奴才这就人喊出来。”

唐蓁被赵全喊出去的时候,人都是懵的。

这几日本就咳的脑袋疼,现下见门口站着的竟是李良德,顿时身子一紧。

浣衣局不比后宫,在这儿大伙儿虽不争奇斗艳,可寻着点儿事自然也松不得,个个虽说手上仍干着活儿,眼睛可没挪开过。

要知道,李良德可是太子身边的内监,唐蓁又是东宫来的,连得赵全都忍不住在那处晃悠。

唐蓁朝李良德福身。

“公公安好,不知找奴婢可有何事?”

太子出征,人尽皆知,李良德这会儿子来找,能有什么事?

她平日里那管嗓子便是绵软甜糯,眼下因着连日咳疾不止,也就哑了几分。

李良德笑道,“老奴那日在长街偶遇姑娘,听得姑娘似是咳了几声,想着手上方便,便送些药来。”

唐蓁愣怔,她同李良德本不熟稔,因着先前太子殿下,才打过几回交道,怎的会突然上门送药来。

瞧出她的困惑,李良德也不怕提点她几句。

“只当是姑娘那几日逗得殿下乐了几回,老奴替殿下回礼吧。”

乐?

他确定宋辞那是高兴?

她见着的是他每次都冷着脸,让自己麻利点儿滚的模样。

将几罐瓷瓶递到唐蓁手上,李良德没再多说,便离了浣衣局。

唐蓁握紧药瓶,呆愣了几秒,这才转身。只见院内众人见她回身,纷纷敛下眸子,继续敲敲打打。

那头的赵全,倒是转了转眼珠,片刻后便出了浣衣局。

*

东宫送的药药效极好,吃上两日唐蓁的咳疾便缓解了不少。

雪终得停了,夜里头起了风,唐蓁见冬雪迟迟未回房,便提着盆往院内去。

宫婢们平日用水,需自个儿去井里头提,不少人嫌碍事,臂力又不够,便也懒得用。

唐蓁好容易从井里提了半桶水上来,人还未站稳,便被猛地一拽,身子轻而易举被身后的人扛了起来。

她想叫出声,却事先被蒙了嘴儿。

能感觉到身下的人是个高个子,还是个太监,那人将唐蓁扛在肩头,动作间唐蓁都能闻到太监的那股子味道。

不知走了多久,仿佛是离了浣衣局甚远,那人才推开一处隐藏的破落院子,将唐蓁甩在了地上。

这儿仿佛是个偏殿。

里头陈旧简陋,只得一张桌子杵在正中,后头还铺了些杂草。

唐蓁抬眸,睁大的圆眸在黑暗中扫过,竟是看到了桌前坐着正喝茶的赵全。他身后还站着两个小太监,其中一个便是方才将唐蓁掳走之人。

高高瘦瘦的,瞧着便不太健康。

那堆杂草上,还躺着一道身影,凭眼力瞧像是冬雪。

唐蓁不知赵全是何意,心下慌乱,盯着他的眼眸似惊恐似愤怒。

“瞧瞧,还盯着杂家看呢。”

赵全冷笑,挥了挥手,身后的高个子就上前将唐蓁嘴里的破布扯了。

嘴里头顿时空了,唐蓁腮帮子酸得紧,缓了片刻才道:

“赵公公将我们绑来这是何意?”

赵全用杯盖撇了撇茶叶,没再喝,只将茶盏搁下,朝着唐蓁走来。

他蹲下身子,伸手捏住唐蓁的下颌,迫她抬头。

“啧啧啧,多漂亮的一双眼儿,竟生在了你这张脸上。”

竟是怎么看怎么不得劲。

他是喜欢玩儿宫婢没错,可他也不是饥不择食,见着女人就上的,平日里浣衣局的那些个,还轮着他挑挑拣拣,若不是上头那个发了话,什么时候挨得着唐蓁。

他想着手上便使了劲。

不得不说,这宫婢长得虽差了些,这皮肤倒是甚滑腻,比起他得手的那些都要软上不少。

只是这雀斑甚是碍眼。

这般想着,赵全竟收紧指腹,在唐蓁脸上磨搓着。

唐蓁心头一惊,暗叫不好。

可赵全已然得了势,哪肯就此罢手,手上动作更重了些,发现竟能擦却,硬是将唐蓁脸上那些个雀斑全部抹了个干净。

他愣了愣。

不消几秒,竟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

难怪东宫那主儿防她防得如此之紧,紧着太子殿下回宫前让他处理了。

原来如此。

赵全像是打开了新大门,硬生生抹去了唐蓁脸上的伪装,竟连眼角眉梢那块儿都不放过。

渐渐的,唐蓁原本的面容逐渐清晰。

赵全的手抖了抖,整个人都惊在了原地。

眼前的少女没了掩饰,肤色白皙,面容精致,一双剪水眸灵动娇媚,恰到好处地显着风情,哪怕穿着再粗陋的宫婢装都难掩绝美姿色。

纵是后宫嫔妃姝色娇艳,都不及跟前的这个勾人。

赵全体内的血液倏地沸腾开来,无数个兴奋因子攒动着,他面目狰狞猥琐,顺着唐蓁的脸抚摸着。

“你说你,若是早这样,怎会受这么多的罪。”

他仿佛已将唐蓁视为囊中之物,意外所得,便也不急着下手,只痴迷地对着她道。

唐蓁偏头,忍住心底作呕的欲望,没应声。

“对,往后不会了。只要你今日好好伺候哥哥,哥哥保管这今后你在浣衣局呀不受一点儿的罪。”

赵全自顾自说道,更是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的味道,这一刻才明白何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站起身,拿过桌上的锦盒,从锦盒里头取出两枚药丸塞进嘴里。

“别急,哥哥很快就来疼你,你等等哥哥。”

他话正说着,那头的冬雪竟也醒了过来。

她瞧见眼下的场景,咬着唇不住地摇头。

今儿个赵全让她引唐蓁来此处,她不肯,便被赵全百般折磨,还敲晕了扔在这儿。

不成想他竟还是将唐蓁抓来了。

“哟,好冬雪也醒了。那正巧了,既是你们俩姐妹情深,便一同伺候哥哥了,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