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祁长乐叹息一声, 说道:“方才你二哥说到,前些日子康王府发生了一件鲜为人知的刺杀案件,虽然康王无甚大碍,但是他最宠爱的大儿子,却为了替他挡剑,而被刺客刺中了命脉, 即便康王请了府里医术最高明的太医去给他治疗, 却终究没能救回来他的性命,康王也因此震怒不已。”

祁钟钰一头雾水, 心里却觉得大快人心, 因为她跟康王有私仇, 巴不得康王死无全尸,可此事跟魔教余孽有何关系?

莫非有人假扮魔教余孽去刺杀康王,引得康王震怒,才在淮南道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可这样一来也不合理, 康王直说自己被歹徒刺杀便是, 王爷被行刺,王爷之子还被刺死的消息若是传出去,还会引得官府和百姓更加重视此事,可偏偏……

祁钟钰皱眉, 总觉得这件事越想越诡异, 好像总有矛盾冲突的地方。

祁长乐道:“钟钰,你也发现其中的矛盾之处了吧,因为此事另有隐情。此事事关重大, 为了方便你理解,也为了让我们大家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安业,你还是将此事从头到尾详细说一遍罢。”

祁安业应了一声,对众人说道:“我前些日子动身前往扬州府做生意,刚抵达扬州城外,就发现扬州府的气氛不比往日,变得戒备森严起来,比之现在的汜原县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光是城门守卫严查,城内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我意识到扬州城内定然有什么事发生,便配合了官府的搜查,派人打听到底出了何事,不过那些消息你们应该也知道,便是现在淮南道传的沸沸扬扬的,魔教余孽要刺杀朝廷官员一事。”

“我当时信以为真,直到跟爹爹的学生叙旧时,他喝醉了酒,才说出了真相。”

“原来,几天前,康王府就发生了一场极其恶劣的刺杀案件,连王爷的大儿子都被刺伤殒命,康王怒不可遏,将那些被府内侍卫斩杀的刺客尸体,全部拖出来鞭尸,却在他们身上……发现了代表潜龙暗卫身份的印记。”

祁安昊方才已经听过了简略的版本,却不知道刺客身上有潜龙印记,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他下意识喊道:“不可能!”

祁安业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是真的,康王亲自检查过的。”

信息量有点大,一时间,在座的众人都震惊的沉默了。

祁钟钰眉关紧缩,所谓的潜龙暗卫,是大齐国极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暗卫的人数不多,也就上千人,但是各个都是武功高手,直属于皇帝,并且只听命于皇帝。

除此之外,要想使唤的动他们,必须拿着皇帝赐给的信物,这也跟皇帝下令没多大区别了。

这些人既然是暗卫,平日里就鲜少露面,但是朝中很多大事背后都有潜龙暗卫的影子。

康王作为皇帝的儿子,自然也是得知此秘密的人之一,他不可能会认错那个印记,而一般人也无法伪造潜龙印记,也就是说……

祁钟钰在心底冷笑,道:真是一出好戏,只是可惜了,怎么就没将康王弄死呢?

联系前因后果,祁钟钰也隐约明白魔教余孽流言传开的原因了,康王想必已经确定是皇帝,亦或者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势力,要对他动手了。

他不能公之于众,便只能找个借口,加强自己的防备。

而魔教余孽,只不过是康王遮掩刺杀案件,以及招兵买马的幌子罢了,不必担心。

祁钟钰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谭浩然就可以顺利逃离淮南道了。

这是她最直接的想法,她对朝中大事不感兴趣,就算皇帝跟康王之间闹的翻天覆地,也与她无关。

祁家的几个儿子没她那么淡定,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只能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十分不安,最终将目光落在了祁长乐身上。

祁长乐皱着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之后,才摆摆手,道:“我知道了,此事的确比我想象的要严重的多,但是天家的事,也轮不到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插手,就不用多管了,接下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安业啊,你暂时就不要去外地做生意了,安心留在汜原县里,将县城的生意打理好就行了。”

其他人没什么好说的,都在村子里,就算有什么事也能抱团取暖,互相接应。

祁长乐笑了笑,道:“今天是中秋佳节,我们还是开开心心的过完这个节,不要让你们的娘,还有妻子孩子也跟着你们一起担心。那不是瞎操心吗?”

祁家几个儿子,和祁钟钰闻言,乖乖的点了点头,听祁长乐说他要在屋里看会儿书,等会吃饭了再叫他。

这就是让他们出去,好让他自己一个人静静了,众人应了一声,相继走出去关上了房门。

祁家老大祁安宁,拉着二弟祁安业到一边去,离书院很远了,才说道:“今天大好的日子,说那些做什么?”

祁安业心里委屈,那不是爹急着问他吗?

不过,此事的确是他做的不好,他完全可以先煳弄过去,等中秋节过完再跟爹说,这样爹也不会露出那样的神色,好像坏事马上就要发生了一样。

他恹恹的低下头,见祁钟钰从他身侧走过,忙上前道:“我听说,山上的院子已经修好了?”

祁钟钰点点头,道:“多亏二哥帮我找好了合适的短工,他们干活很利索,才这么快就完工。”

她说着,瞥了一眼在不远处假装不在意,却竖起耳朵旁听的祁安昊,笑着道:“等中秋节过后,我就搬去山上,到时候请二哥来新家喝酒。”

祁安业乐了,忙点点头,说:“好,我一定去。”

祁安昊脸上也露出了喜色,心想:虽然嫌弃隔壁的院子被祁钟钰住过,但是到底是新建成不久的,而且里面建造的很符合他的审美,等祁钟钰搬走后,他就跟娘说,把那院子留给他娶媳妇儿。

祁钟钰见他笑眯眯的,都露出了虎牙,忍不住笑道:真是个孩子。

他们这边气氛融洽,女眷和孩子那边更是热闹非凡,只祁长乐怅然的坐在凳子上,心情很是复杂。

他在想二儿子方才所说的康王遇刺一事,他虽然只在村子里担任小小的村长职位,却十分关心国家大事,加上学子遍布天下,有广阔的人脉和内部的信息,能够通过研究这些消息,管中窥豹,得出大致不错的结论。

以他后天培养出来的政治嗅觉,他深知此事,大事不妙。

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如今朝中局势还算安稳,皇帝虽然不理政事多年,但是朝廷官员众多,且好些都是他变的昏庸之前,一手提拔起来的忠臣良将,本身极有本事。

即便没有他亲自坐镇,官员也会分工合作,国家机器能自行运转下去,只要不出现大规模的天灾人祸,就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但是,皇帝有了私心,准备杀了自己的儿子,给宠爱的贵妃生下的誉王开道,那就是乱国的开端了。

皇帝在位几十年,现存正值壮年的儿子,就有八个,他们分别在各个道当逍遥王爷,比如河南道的靖王,淮南道的康王……

贵妃的小儿子,同时也是皇帝的最后一个儿子,年仅十八岁,是个天资卓绝的少年,十六岁时按照惯例离开皇宫自己开府,皇帝就亲自赐他誉王的称号,连封地都靠近京城,宠爱

之意不言而喻。

且封王之后,按理说应该到各个地方去历练,但是皇帝年纪大了,舍不得幼子,便给他在朝中安排了个极有实权的职位,让他至今留在京城任职,这在皇帝的子女之中,是独一份的,不知有多少皇子皇女因此嫉妒的红了眼。

在十多年前,废太子之事后,时至今日,太子之位依旧空悬,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帝想将这个江山留给最宠爱的小儿子。

但是,那几个活了三四十年的儿子们,可不会乐意将皇位交给一个少年。

于是,身后站着各个势力的朝廷官员,便阻挠皇帝的决策,同时开始了明争暗斗,不光是对付誉王,其他几个王爷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彼此之间还在互相戒备。

虽是如此,可一直留有分寸,不曾将事情闹大,所以表面上看起来相安无事。

但是……皇帝这一刺杀亲子的昏招,就将矛盾彻底摆在了台面上。

康王和其他王爷,在生命出现危机时,不会坐视不理,他们已经强大起来,各自培养了势力,若是破釜沉舟,可以预见朝廷将会迎来一阵腥风血雨,到时候……

祁长乐想到这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很是忧愁的揪着自己的胡须。

他只是个普通老百姓,如今儿孙满堂,大哥失散多年的儿子也回了村,还成亲娶妻,再过不久说不定还会生儿育女,他只想过上安稳平静的生活,是绝对不愿意看到大人物互相争斗的。

偏偏,皇帝这个位置太吸引人,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只要是有资格争抢这个位置的王爷,都会涨红了眼,拼了命去争取。

此乃人之常情,只有极少数人对那个位子无动于衷。

只是可怜了天下的百姓,若是接下来像今年这般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也就罢了,若是跟十余年前一样,发生大规模的天灾,饿殍遍野,那届时……

天下,说不得要大乱了啊!

他自己都被这个想法吓的倒抽了一口凉气,忙摇摇头甩开了脑子里荒谬的念头。

他作为祁家的主心骨,作为岳河村的村长,一定不能慌乱,要镇定下来。

现在断定将来的一切,还为时尚早,他别自己吓自己,让家里人也不得安宁。

更何况今天是中秋佳节,实在不适合去想如此可怕的事情。

他深唿吸几下,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淡定,扯着嘴唇露出笑意,去院子里找娘子。

书房外,和书房内像是两个世界,祁长乐刚打开书房的门,就看到不远处,正在嬉闹玩耍的孙辈们,男孩儿们精力充沛,他们虽然跟随爹娘各自住着,但是每个月总有聚在一起的时候。

所以相处起来,并不陌生,打了招唿后,很快就能玩成一团。

相比之下,女孩子则要矜持的多,坐在回廊的凳子上轻笑着聊天。

今日不光祁安业带着妻子和孩子回了家,女儿祁嘉婉,也带着女婿谭宏博一起回来了。

其实按照规矩,他们应该在谭家跟谭母过节的,但是谭宏博父亲早逝,是寡母将他拉扯长大。

他年幼时,就在祁长乐门下念书,关系十分亲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加上一个女婿半个儿,谭宏博的母亲又是个深明大义之人,便让他中午带着妻女来祁家过节,等晚上再回去县城跟她一起过。

除此之外,跟祁长乐关系交好的村民,和县城的学子,也托人送来了礼物。

祁家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十分热闹,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意,祁长乐见到此情此情,不由怔怔,连嘴角勉强扯出的笑意,都变成了真实的微笑。

他笑

着走到娘子身边,姚氏看了他一眼,道:“有事儿让你为难了?”

祁长乐嘴硬道:“怎么可能,什么事都难得到我!”

姚氏就这么笑眯眯的看着他,将祁长乐看的后背发毛,挠挠头道:“没什么,一点小事,过节要紧。”

姚氏应了一声,伸出手抓着他的手,说:“好,说出来,我帮你分担。”

祁长乐鼻尖泛酸,认真的看着娘子苍老的面容,虽然已经相识相守几十年,他还是觉得娘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他很感激哥哥,若不是哥哥那时候帮了他的忙,他也不会跟如此贤惠的妻子,携手度过余生。

他轻声低语道:“谢谢。”

姚氏忍俊不禁,道:“好啦,都老夫老妻的了,何必言谢,饭菜应该快做好了,你去跟那几个皮小子说一声,让他们去洗漱一番,待会儿吃饭了。”

祁长乐挺胸,道:“娘子放心,包在我身上。”

他朝孩子们走去,转身就看到站在树下目睹了全程的祁钟钰,她勾起一个温和的笑容,说:“钟钰,怎么站在这儿?”

祁钟钰道:“这里凉快。”

姚氏笑了,道:“冬芙呢?刚才人太多,倒是没留意到她去哪儿了。”

“她在厨房帮大嫂做饭。”

姚氏顿了顿,也知道祁钟钰不善言辞的性子,便点了点头去堂屋准备了。

祁钟钰唔了一声,心说:二叔跟二婶之间的关系真好,羡慕,若是她跟陆冬芙也能携手到老……就好了。

她垂下眼,去堂屋跟祁家人吃过饭菜后,大家齐聚一堂,屋内满是欢声笑语。

直到下午时分,祁长乐道:“今日这个中秋,是二十多年以来,我度过的最愉快的中秋佳节,我这个做长辈的,祝你们和和美美,健健康康。”

其他人也纷纷响应,祝贺祁长乐和姚氏。

祁长乐乐不可支,道:“倒是没白教你们念书,说辞一套一套的。”

姚氏也很开心,说:“好了,时间不早了,知道你们想去县城看热闹,去的晚了可会错过不少好东西,你们早点过去,记得早点回来,不要在外面逗留太晚。若是实在玩的忘了时辰,就在安业家住上一晚,他那宅子够大,能住得下你们所有人。”

祁安业忙点点头,祁长乐摆摆手,道:“去吧,去中秋诗会和花灯节上逛逛,那边最是热闹。”

众人应了一声,不光祁钟钰和陆冬芙要去县城,在座的除了祁长乐和姚氏之外,都要去县城玩耍,所以一起出了门,朝县城走去。

这时候去县城,时间尚早,天色还亮着,可以在县城里逛逛,打发时间。

祁钟钰跟陆冬芙走在最后,看孩子们蹦蹦跳跳走在最前面,路上也有不少要去县城的村民,好在县城很是宽敞,花灯节也占了好几条街,不然还真担心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陆冬芙眉眼满是笑意,她大着胆子,勾着祁钟钰的手,被祁钟钰一把抓过,握在手心里。

虽然以前也有牵手的时候,可现在是大白天,路上还有这么多人,陆冬芙觉得很不好意思,却舍不得从她手里抽离,只低头红着脸,当做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祁钟钰刻意放缓了脚步,小声说道:“不用怕,我们是夫妻,可以名正言顺的亲密。”

陆冬芙含笑望着对方,点点头说:“好。”

等到了城门处,许是上面有了吩咐,要让大家快快乐乐过个中秋,所以守卫检查没有之前那么严密。

只要进城的人,目光端正或拖家带口,守卫看一眼就让进城了,除非长的比较抱歉,才会扣住审问,

甚至搜身。

祁钟钰她们一大群人,祁安业又是汜原县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压根不用检查,守卫就笑着让他们进城了。

到了街口处,祁安宁作为家中大哥,年岁最长,看着众人问道:“大家接下来要分别逛街,还是一起走?”

祁安昊道:“大哥,我跟人约好了,就不跟你们一起了,晚上我也不回家了,去二哥家住一晚。”

祁安业点点头,说:“好,府里留着你的卧房呢,记得早些回来便是。”

祁安昊嘿嘿笑,冲众人挥挥手就向西街的方向走去。

祁安业对祁安宁道:“我要回府上休息片刻,等晚上再去逛夜市,大哥,你们呢?”

祁安宁说:“我要带娘子,孩子们,在北街逛逛,平日里都在村子里忙碌,很少有机会来县城,今日有空带他们多逛逛。”

谭宏博道:“我要回家跟母亲一起过中秋,就此别过了。”

他们两家离的近,又都要回家,便一块走远了。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祁钟钰二人,和祁安宁一家。

祁安宁笑着问:“钟钰打算怎么安排?”

祁钟钰看了一眼陆冬芙,道:“我们打算去县城另一侧逛逛,等夜晚的花灯节过后再回家,就不同大哥大嫂一路了,祝你们玩的开心。”

祁安宁应了一声,挥手与她们二人作别,偌大的一行人,最终就只剩下陆冬芙和祁钟钰二人。

街上行人很多,祁钟钰将陆冬芙的手抓的很牢,低头在她耳边说道:“像现在这样的时刻,街上小偷小摸的人才最多,你记得跟紧我,不要跟我分散了。”

陆冬芙乖乖点头,又靠近了一段距离,几乎贴在了祁钟钰的身上。

二人在街上逛了逛,买了些小玩意,等陆冬芙觉得累了,才在一家茶楼坐下,点了一盘瓜子和茶水,听说书人说起了江湖中事。

在这个异世界,普通人对武林高手的接纳度很高,因为这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说不得就隐藏在众人之中。

只不过,普通人和江湖中人之间,也有一道鲜明的沟壑,因为江湖门派存在于世上千年,跟文明的历史一样漫长,早就形成了自己的一套规矩,其中之一,便是不能太过放肆。

大部分的江湖中人,都有自己的门派,会按照门规办事,而不按规矩的人,则会成为武林公敌。

新日教便是其中之一,所以被盛传成了魔教,还被江湖中人讨伐。

说书人口中所说的,正是新日教,对方站在朝廷的立场上,对新日教进行各种贬低,甚至到了夸张的地步。

就比如:“那新日教教主,乃是魔星转世,他出生之时,天降红光,代表血腥之灾,果不其然,在他出生之后不久,就克死了爹娘兄弟,还残忍的屠杀了村子里十余口人,吃了他们的血肉彻底堕.落成魔,他身高八尺,面目狰狞……”

祁钟钰:……

她一头黑线,这都什么跟什么?这已经超出武林的范畴,变成了玄幻题材了。

而且谭修潼可不是魔星转世,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员外少爷,家中良田千顷,奴仆成群,坐拥万两家资……是个妥妥的有钱人。

不光如此,他还长的英俊不凡,乃是他所在州府的第一美男子,给他说亲的人家能踏破门槛。

关键是,他还颇有才学,这才结交了不少有志之士,让他们为他肝脑涂地,公举大业。

这些优势加在一起,才能创办规模宏大的新日教,他才能成为教主,统领几十万兵马。

若非之前太过猖狂得意,引得皇帝震怒,被朝廷兵马镇

压,对方现在已经成了一方势力,再给他几年时间继续做大下去,绝对会成为令朝廷都心悸不已的存在。

只可惜……

祁钟钰撇撇嘴,想到谭修潼的为人,心说:一点也不可惜,这样的伪君子就该被当众问斩。

然而,说书人的这一番讲述,却将在座的普通老百姓都吓住了,就连陆冬芙都不安的搂着祁钟钰的胳膊,小声的问:“真的有长成这样的人吗?”

祁钟钰点点头,道:“的确有些人长得身高八尺,面目狰狞的。”

陆冬芙很相信她说的话,顿时脸色泛白,祁钟钰看她可怜的模样,又觉得心疼了,忙道:“不过,那种人是极少数,而谭修潼很显然不在其列。”

“谭修潼?”陆冬芙疑惑不解的问,这人是谁啊?

祁钟钰顿了顿,这才意识到方才说书人,只说了新日教教主,却从未提到对方的真实姓名。

她转移话题,道:“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我记错人了。既然你害怕听这个,那我们去其他几家茶楼坐坐?”

陆冬芙摇了摇头,说:“我休息好了,我们继续去逛街吧。”

祁钟钰:……

她之前还担心陆冬芙路走多了脚疼,结果对于某些女孩子来说,逛街跟走路是两回事,很显然,陆冬芙便是其中之一。

她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便应了一声,之前她们在喝茶时已经付过银子,想走的时候直接起身离开便是。

她们走出了茶楼,祁钟钰没看到,在她走远之后,坐在茶楼角落处戴着帷帽的几个男子,在黑纱下面交换了几个手势,其中一人放下帷帽,露出毫不起眼的容貌,他点了点头追了上去。

祁钟钰一开始并未发现异常,因为那人跟踪的方式很高明,远远地站在路边,只偶尔看她们一眼。

尤其是,他眼中不带恶意,所以祁钟钰一直没察觉对方的存在。

直到傍晚时分,她们在酒楼吃晚饭时,祁钟钰的直觉才意识到不妥。

若是她记得没错的话,这已经是第四次,看到同样的人了,若是一次两次,还可能是巧合,三次四次,就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她危险的眯起眼睛,对面的陆冬芙浑然不觉,虽然逛了一个多时辰,依旧精神充沛,撑着下巴悠然自得的望着窗外。

祁钟钰站起身,拍着她的肩膀,道:“我出去更衣,你在这儿等我回来。”

陆冬芙愣了下,随即点点头,说:“好。”

祁钟钰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颊,朝门外走去,那人看了一眼陆冬芙,犹豫片刻,追随祁钟钰的背影走了出去。

祁钟钰并没有走太远,只在拐角处,就靠在了墙上,对跟上来的男人说道:“你跟了我一路,说罢,有什么目的?”

那人看上去三十出头,像个普通的农民一样,穿着也像,只是质地要好的多。

男人顿了顿,似乎想要逃跑,祁钟钰冷笑一声,“你说,是你跑的快,还是我的轻功更快?”

男人彻底不动了,他感觉到了来自祁钟钰身上的威胁,那感觉太过可怕,像是被凶勐野兽盯上了一样,让他额头都渗出了汗水来。

他抿了抿嘴唇,说:“你认识……谭修潼,你是魔教余孽?”

祁钟钰挑眉,道:“为何这么说?”

男人道:“方才,你在茶楼,说到了谭修潼的名字,他的名字还未正式传开,平日里以救世主的名义行走于世,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的大名,但是你知道,所以,你肯定认识谭修潼。”

祁钟钰哭笑不得,无奈的耸耸肩,道:“你也说了,还有极少

数人知道,你认为……”

她在一瞬间闪身来到男人面前,一把抓住男人将他拎到了房檐上,等对方站稳时,心脏剧烈的跳动,瞳孔都收缩了起来。

太……太快了,他完全没有看清对方的动作。

此人,是个高手!

他的态度立刻发生了变化,恭敬的道:“是晚辈失敬,还望前辈见谅。”

祁钟钰唔了一声,说:“无妨,你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不过你打扰了我的兴致……”

她伸出手,扬起一边远山眉,道:“给钱,补偿我的精神损失费。”

男人愣住了,直到祁钟钰不耐的皱眉时,才忙在身上翻找,然后拘谨的递过去一个钱袋子。

那钱袋子里的钱还不少,祁钟钰正是缺钱用的时候,不客气的从中拿走了一张银票,和一块碎银子,将还剩下一大半的钱袋子扔回去,道:“这些就够了,以后小心点。”

说罢,她在男人面前闪身跳到了巷子里,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回到了酒楼。

男人挠挠头,心说:果然是武林高手,性子出其不意,跟武功一样攻其不备。

既然遇到了硬茬,他也就循着门派的印记,找到了同门弟子,他们现在在另外一家茶楼坐着,桌子上的瓜子没人动,连茶水都只抿了一小口。

他们见派出去跟踪的同门弟子回来了,虽然心里想知道结果,但是面上还一派淡然自若,言简意赅的道:“坐。”

男人坐下。

另外一个人推过来一杯茶,说:“喝。”

男人喝茶。

……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道:“你倒是说话啊,可急死人了!”

为首的男子皱眉,叱责道:“冷静,淡定,风度。”

男人:……

果然人跟人之间是有差距的,莫名的觉得自己的师兄弟在装腔作势,但是前辈却不一样,如同高山流水一般,让人心生敬仰……

他瘫着一张脸,简短的说明了方才的事情。

话毕,众人面面相觑,男人叹了一声,道:“看来,魔教余孽并不在这个县城之中,不如,我们去逛街吧,这里的食物还是不错的。”

为首的男子挑眉,道:“你吃了?”

男人:……默。

为首的男人扶额,彻底破了功,道:“罢了罢了,都中秋了,还办什么事儿啊,魔教余孽也要过节的,好吗?走,咱们去酒楼大吃一顿。”

众人激动地豁然起身,纷纷摘掉了帷帽,一行人跟寻常百姓一样,去酒楼吃饭去了。

而祁钟钰和陆冬芙吃过饭后,原本陆冬芙要付账的,因为她估计着相公身上的银子应该不多了,但是祁钟钰却突然拿出了十两银子付了账,等找钱后走出酒楼时,还递给她一张面值百两的银票。

陆冬芙:……

她心情复杂的接过银票,小心翼翼的蹭到祁钟钰身上,避开众人的目光,将银票叠好收进衣服内侧缝制的口袋里,欲言又止道:“相公,这钱……”

祁钟钰理直气壮的道:“天上掉下来的。”

陆冬芙扑哧一声笑了,笑靥如花的道:“嗯,相公运气真好。”

她就这么信了,倒是让祁钟钰尴尬的咳了咳,道:“反正是光明正大来的,我自己拿着又要乱花,所以还是交给娘子收着吧,等没钱了我再去赚。”

陆冬芙笑着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不过若是相公没钱了,也不要硬撑,直接跟我说便是。”

她顿了顿,想到祁钟钰的性子,干脆到:“不

如,我每个月给相公五两银子的月例,相公可以拿去随意花。”

月例,也就是零花钱。

祁钟钰心里有点囧,她也就在现代上学的时候,每天有几块钱零花钱。

没想到在异世界,成了亲之后,娘子主动说要给她零花钱。

她原本想拒绝的,可看陆冬芙的表情很是坚定,便勉为其难应了,说:“好吧,我会省着点花的。”

陆冬芙知道她花钱大手大脚的,之前一直有些为难,想让相公改正一下这个不好的习惯。

没想到,给了相公月例后,相公倒是自觉说要省钱了,还真是因祸得福。

她看着祁钟钰微微蹙着眉,虽然是为难的模样,但依旧十分好看。

加上天色昏暗下来,对方的轮廓没有白天那么深邃,街边的店铺已经渐渐亮起了灯笼,在黯淡灯火下,对方的脸,好看的要命。

陆冬芙心脏怦怦直跳,她突然想踮起脚尖亲她,可这里人来人往的,若是被人瞧见指指点点的就不好了。

她便忍着了,低下头去,小声说:“相公,天黑了。”

祁钟钰眉眼弯弯,她方才亲眼看到陆冬芙眼中的悸动,她看了眼周围,应道:“是啊。”

陆冬芙说:“那我们去花灯那条街吧。”

她拉着祁钟钰往另外一条街上走去,在即将抵达灯火通明的街市时,祁钟钰突然将她拉到了一条黑暗的小巷中。

她被祁钟钰推到了墙上,疑惑的抬头询问时,对方冰凉的嘴唇就压了下来。

好凉。

也好烫。

陆冬芙浑身像是在发烧,迷迷煳煳间听到祁钟钰轻笑道:“张嘴。”

她乖乖张开嘴唇,迎接对方更加冰凉的吻。

像是在大夏天饮了冰凉的井水,感觉无与伦比的舒服。

她甚至主动缠着对方不放,似是要将这个吻,持续到地老天荒……

一吻完毕,陆冬芙都不知今夕是何夕,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嘴唇麻麻的,木木的,口腔里还有一股熟悉的冷香。

她之前闻习惯了这样的味道,今日倒是头一次尝试到这种味道。

带着淡淡的甜,是祁钟钰吃糕点时最喜欢的口味。

她脸颊绯红,直到察觉到祁钟钰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将她无意识流出的眼泪擦去,手指落在陆冬芙唇边,她无师自通,张开嘴将指尖的眼泪舔掉。

祁钟钰眼底眸色加深,为了避免做出更出格的事情,她拉着陆冬芙从黑暗的小巷之中走出,再往前走几步,便是明亮的长街。

街道左右两侧,都是高高的架子,架子上摆放着三层花灯,每一个花灯上都绘制着鲜艳的图案。

陆冬芙头一次看到这么多花灯,看的目不暇接,觉得每一盏花灯都很好看。

祁钟钰见她喜欢,从怀里掏出银子要买,站在花灯架子旁边的店家却摇摇头,笑着道:“这位客官,今日花灯节上的花灯都是不卖的,若你想要的话,只需猜对上面的字谜,亦或者是对出上面的诗句,就能得到这盏花灯。”

祁钟钰:……

你这是在为难我,我的水平也就勉强看个话本,猜字谜,还写诗句……怎么不说让我去考科举呢?

祁钟钰在心里肺腑,刚想拒绝,就见陆冬芙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祁钟钰深吸一口气,说:“那好,我,试试。”

陆冬芙忙点点头,祁钟钰皱着一张脸,小声说:“娘子,你别抱太大的希望啊。”

陆冬芙忍不住笑了,也小声对她说;“相公

,我也跟你一起猜字谜。”

想法很美好,只是两个人水平半斤八两,都看完了一条街的花灯,还没有猜出一个字谜,得到一盏花灯。

祁钟钰尴尬的道:“我只会动用武力,文学上的事,我不擅长。”

陆冬芙只觉得有趣,猜不出来她也不介意,拉着祁钟钰继续往下一条街走,道:“反正是出来玩,没关系的啦,相公过来这边,我们多试几次,总能蒙对的。”

祁钟钰在心里感慨道:心态真好。

行吧,既然娘子有雅兴,那就玩吧,反正也不费什么事。

她们耐心十足,又走了大半条街后,总算遇到了数字类的题目,这是陆冬芙的强项,因为她对数字很敏.感。

祁钟钰虽然学习不行,但是基础数学还是会的,所以二人将这个架子上的花灯看完,都答出来了几道题目,倒是让守着这个架子的店家惊喜不已,连声夸赞她们不光郎才女貌,还极有才学。

祁钟钰和陆冬芙相视一笑,谢过店家的夸奖,手上各拿着三花灯,牵着手渐渐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