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陆大丫呆呆的看着手中的和离书, 她不认识字,也没有人教过她,陆冬芙就指着上面的字,一字一句的念给她听。
等到听完后,她已经泪流满面,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小虎在床上爬着玩, 没有注意到娘亲的神情, 茹茹今年四岁,已经开始懂事了, 她肉乎乎的小手抚摸着娘亲的脸颊, 说:“娘亲, 不哭,茹茹陪着你。”
陆大丫抱着孩子,哭的更凶了。
祁钟钰和陆冬芙也没有安慰她,知道陆大丫心情复杂, 哭过之后就好了。
而且不管怎么说, 跟彭安和离,脱离了彭家那个火坑,带着两个孩子过日子,对陆大丫都是一件重获新生的喜事。
陆冬芙走出房门, 对祁钟钰道:“多谢相公。”
祁钟钰望着天空, 长叹一声,彭安和陆大丫的事,让她想起了现代的父母。
她嗤笑一声, 摇摇头甩开多余的念头,道:“既然大姐和外甥外甥女都要住在咱们家里,就要给她收拾出房间来居住才行,好在当初修建院子的时候,还空出了几间房来,就将之前的杂物房收拾出来,给大姐和两个孩子居住吧。”
“等孩子们年纪再大些,可以单独生活了,我们再找些短工来,把院子扩建便是。”
陆冬芙心里很感激,笑着点点头,说:“那我先去做午饭,今日做的丰盛一些。”
祁钟钰应了一声,她挽起袖子去收拾杂物房,想了想,又下山去罗振海家里订购家具。
陆三丫已经知道大姐住在祁钟钰家里,甚至亲自去探望过一次,只是那时候陆大丫昏迷不醒,她这些日子因为担心大姐,脸上都愁眉不展的。
直到听祁钟钰说,大姐已经醒了,而且和离带着孩子,将会跟她们住在一起,才松了一口气,一边感谢上苍,一边感谢祁钟钰的照顾。
还说待会儿要跟祁钟钰一起上山,探望大姐,和外甥外甥女。
罗振海皱了皱眉,道:“只是……这样一来,到底不太妥当,毕竟有别……”
他不太好开口说这些,其实村子里也有和离的妇人,和离后都会回到娘家去,还从未听说去住在妹夫家里的,这像什么话,村子里的人若是知道了,定然会说闲话,可想而知会有多难听。
人活在世,总要注重自己的名声,就算你坦坦荡荡,但是这事儿若是传出去,真的很不好听。
陆大丫现在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总不可能守着两个孩子过一辈子,将来说不定还会再嫁,背上这样的名声,又怎么嫁的出去。
更何况,就算她不再嫁,两个孩子怎么办?才这么小,就要背负骂名,将来要怎么跟人相处?
再说了,山中小院,对于陆大丫和两个孩子来说,的确不适合居住。
那里太静了,除了祁钟钰和陆冬芙之外,都没有别的邻居,让两个年幼的孩子,只陪在大人身边,没有小孩子一起嬉戏,那童年都过的冷冷清清的……
不好的地方太多了,罗振海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担忧。
祁钟钰一开始不明白他的意思,罗振海无奈,将自己的想法说的明明白白,祁钟钰才怔愣着想到:的确有点麻烦,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女子,而且在外人看来,的确不体面。
她顿了顿,道:“总不能让大姐回娘家去,陆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啊,虽然陆北去世了,可张氏和陆成材还在,这两个人都自私自利,三个女儿相当于都是被她卖掉的,很难说,对方会不会再一次卖掉陆大丫。
虽然她是和离的妇人,但是一些偏僻村子,娶不到媳妇的人,还
是愿意花钱买个娘子回去的。
到时候,说不定会比在彭家的遭遇更凄惨。
罗振海为难的挠挠头,陆三丫搅着衣摆,小声说:“可不可以……在咱家隔壁的空地,再盖一个院子,给大姐居住?”
她们这里环境清幽,也有好几户人家,知根知底,且都人品极佳。
每家每户还有小孩子,罗家的两个儿子,就跟他们玩的很好,也有跟茹茹和小虎同龄的,可以玩到一块去。
而且住在罗振海家旁边,他们也可以照应大姐一家人的生活,有个什么事儿,喊一声就行。
倒是比住在山上还要稳妥的多,祁钟钰低头认真思考,想到:“这样吧,我们回去问过大姐的意见再说,若是大姐觉得住在村子里更好,那我就出银子给大姐盖个院子。”
罗振海也觉得这个方法不错,便道:“好,那家具的事儿就等之后再说,正好我们也没来得及吃午饭,就厚着脸皮去二姐夫家里蹭一顿饭了。”
陆三丫也抿着嘴唇笑。
祁钟钰当然不会拒绝,点点头,道:“那好,将你的两个儿子也叫上吧,我娘子在家准备了一大桌子菜,绝对够吃的。”
陆三丫想到二姐精湛的厨艺,说:“他们听说二姐做饭,绝对会兴高采烈的陪我们一起去。”
果不其然,在罗振海去后院询问两个小子的意见时,他们愣了一下,就立刻答应下来,回屋里换身干净衣服,一行人便朝着山中小院走去。
两个小子还是头一会儿过来,好奇的左顾右盼,加上一直帮罗振海干活,所以身上不缺力气,轻而易举的就爬上了山,眺望着村子里的景色,感叹道:“姨父,你这里的风景真好。”
祁钟钰笑着推开院门,道:“喜欢的话,有空就可以过来,我让你姨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两个小子开怀不已,忙不迭点头。
陆三丫心情紧张,先去了卧房,见到陆大丫,就忍不住眼眶泛红,抱着陆大丫哭了起来。
陆大丫很久没见到这个妹妹,心里激动,抱着她一起落泪。
小虎见大人们哭的伤心,也跟着哭,确切的说是干嚎,扯着嗓子大叫……
祁钟钰被魔音灌耳,头疼的转身去厨房找陆冬芙,她方才跟陆冬芙提前打过招唿才去的罗振海家里,所以陆冬芙听说了罗振海过来,也没有太意外。
她道:“那我要多做点吃的,相公,你先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吧。”
祁钟钰应了一声,将饭菜端到桌上去,摆好了碗筷,没过多久,陆冬芙就又做了几样菜,众人围坐在桌子边开始吃午饭。
今天的饭桌上格外的热闹,陆大丫习惯了先照顾儿子吃饭,好在小虎吃饭的时候很是乖巧,也不挑食,只要饭菜喂到嘴边,就会张嘴嗷呜一声吃下去。
陆冬芙帮忙照顾着茹茹,可茹茹很懂事,只是吃饭的时候只吃眼前的,陆冬芙就夹菜到她碗里,茹茹总会说声谢谢,很温和懂礼。
祁钟钰心说:不错,两个孩子看样子没有遗传他爹的暴虐脾气,跟陆大丫的性格倒是十分相似,陆大丫照看起来,也要轻松不少。
午饭过后,祁钟钰跟陆大丫提起了搬家的事,陆大丫这才意识到住在妹夫家里不太好,忙说:“我搬去山下住着就好,也不必盖院子了,太费钱。”
陆冬芙顿了顿,和祁钟钰交换了个眼神,劝说道:“大姐不用担心,我平日里刺绣也赚了不少银子,这笔钱就由我来出。”
罗振海也道:“我也会尽一份力。”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只不过盖院子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总要先
找好短工,做好设计,再开始动工。
好在罗振海大手一挥,道:“若是大家不嫌弃,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吧。”
祁钟钰原本还想请二叔出面的,不过既然是在罗振海家旁边盖院子,他又广交好友,倒是省了祁钟钰去二叔那儿的功夫。
罗振海和陆三丫一直在山上待到傍晚时分才回去,临走之前,祁钟钰让陆冬芙去柜子里拿了银票过来,给罗振海给了一百两银子,足够盖个宽敞明亮的院子了。
罗振海都被她的大手笔惊呆了,祁钟钰道:“你也知道,我曾经走南闯北许多年,其实积攒下了不少积蓄,只是都是这样的大额银票,所以我才会打猎赚些日常开销的银子,大姐的院子,就由我来出钱,你来帮忙监工吧,多出来的银子,就当我提前给你的木工钱好了,毕竟还要准备些家具,才能搬进去入住。”
罗振海笑着点点头,道:“也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明日就立刻去办。”
祁钟钰对罗振海是很放心的,因为罗振海此人的确踏实可靠,便应了一声,目送他们下山离去了。
在新院子盖成之前,陆大丫还会在山上住一阵子,陆大丫坐在堂屋,道:“既然杂物房清理出来了,那我就带着孩子们住那边吧,总不好一直占着你们的卧房。”
陆冬芙忙说:“大姐,不必如此,你就安心住着便是,我跟相公就两个人,可以暂且住在书房里,反正就这么十来天而已。”
她说着,从兜里取出来几张银票递过去,道:“大姐,你把这笔钱拿着,之后要照顾茹茹和小虎,总不能没有银钱傍身。”
陆大丫推辞不要,可陆冬芙很坚持,而且祁钟钰也并未反对,反而一直在劝她。
她只能收下了,拿到手中看了眼,也不知道这是多少钱,还以为就几十两,哪里想的到会是几百两。
陆冬芙看破不说破,打算等大姐搬家那天,再跟她说明,顺便再给她一些碎银子和铜板,方便在村子里,亦或者是去县城买东西。
陆大丫将银票细致的叠好放在荷包里,很感激自己的两个妹妹,不然娘家靠不住,她是绝对没有勇气,跟彭安和离,并照顾两个孩子的。
罗振海办事效率很高,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在五月底,就上山来说院子已经盖好,随时可以搬进去。
陆大丫怔怔,她这些天其实在祁钟钰家住的很不错,陆冬芙会教她认些常见的字,祁钟钰会陪着两个孩子玩耍,她恍惚觉得这样也不错,随即就痛斥自己的自私。
所以只是怔愣片刻,便收拾好东西,准备今天就搬进去了。
虽然她的东西不多,但是祁钟钰和陆冬芙,还是跟她一起下山,去看了下那个新院子。
果然就盖在罗振海家隔壁,院墙都紧贴着,只不过占地面积小了很多,却五脏俱全,总计有九个房间,布局倒是跟祁钟钰在山上的院子十分相似。
陆大丫在屋内转悠着,眼中溢满光彩,心说:这里便是她和孩子们之后的家了,虽然还空荡荡的,但是她真的很喜欢,漂浮不定的心,也因此安定下来。
她对罗振海和祁钟钰连声道谢,更感激自己的两个妹妹,是她们帮助自己重获新生。
陆冬芙笑着说:“大姐不必如此,都是自家姐妹,应该做的,看到你日子过得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陆三丫也连忙点头,撒娇的挽着她的手,说:“大姐现在就住在我家隔壁,平日里跟我们一起吃饭好了,也省得再麻烦,大姐若是觉得心中有愧,可以跟我一起做饭,那我平日里就有人帮忙了,外甥外甥女也可以一起带过来,让哥哥们带他们跟村里的其他小孩子一起玩耍。”
陆大丫听着她的描述,不禁露出向往的神色。
陆冬芙也笑着说:“这倒是不错,大姐,就这么办吧。”
陆大丫腼腆的点了点头。
祁钟钰等她们姐妹三个亲密完,才说道:“大姐这院子是盖好了,但是生活用品那些还未准备妥当,趁现在时间还早,不如一起去县城,将要置办的东西都买回来吧。”
这事儿倒是很紧急,因为陆大丫今晚上就要住下了,床上还是空的,都没来得及铺被子。
众人应了一声,先将两个孩子交给罗振海的儿子们照看,大人们则一同去县城买东西。
因为去的人太多,还交了不少入城费。
陆大丫从未来过县城,好奇不已的四处张望,陆三丫也极少来县城,于是陆冬芙就抓着姐妹的手,给她们介绍汜原县的情况。
祁钟钰和罗振海走在后面,望着越发萧瑟的县城,脸上都流露出沉重的神色。
罗振海低声道:“二姐夫,看来目前的形势很严峻啊。”
祁钟钰点点头,说:“我让你准备的物资粮食那些,你准备妥了吗?”
前些日子,在祁钟钰四处采购的时候,就顺便去罗家说了一声,也不知道罗振海有没有照办。
罗振海自然是照办了的,道:“已经准备了,堆满了两间空房,应该可以用到明年。”
祁钟钰道:“那就好,不过今日难得来一次县城,你再买些粮食回去,我也会买一些,当做大姐一家三口的口粮。”
于是,他们二人便在粮店前停了一会儿,然而问价的时候,却听店里的伙计报价比平时高了三倍,罗振海脸色很难看,问:“怎么突然涨价这么多?”
伙计苦笑,近日来每一个上门来的客人都要发出这样的询问。
他熟练地回答道:“客官你有所不知,北方今年初是暖冬,所以一直到现在,都快六月了,都没下过几场雨,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那今年铁定是要旱灾的,所以那边的粮食已经不往淮南道运送了。”
“偏偏南方那边有人大手笔的收购粮食,抬高了物价,我们店里的掌柜靠着人脉,才拉回来几车粮食,价格就比之前贵了两倍还要多,别看我们店要价高,实际上没赚多少银子,你去别的地方问问,都一样的情况。”
他说着,又低声道:“若是二位客人有钱的话,就多买点回去吧,听掌柜的说,再过几个月,粮食就更贵了,说不定有钱也买不到。”
祁钟钰蹙眉,最近这个月都在忙陆大丫的事,都不知道事情已经演变的如此严重了。
她和罗振海对视一眼,反正他们身上不缺银子,就果真买了很多粮食,但是买的太多总不能就这么背回去。
好在店里的伙计得知他们住在岳河村,离汜原县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所以愿意借他们店里的驴车,好将粮食拉回村子里去。
于是,祁钟钰和罗振海便道了声谢,跟陆冬芙说了一声后,便驾着驴车来回几趟搬运粮食。
他们将粮食搬下马车时,还被罗振海家附近的邻居看到。
他们对罗振海买回来这么多东西很是好奇,得知全都是粮食,又意兴阑珊,还嗤笑起罗振海的小题大做。
他们也从村长那听说了今年是暖冬,要多在家里准备粮食,但是却很少有人真的去买这么多粮食堆在家里,要知道,粮食放久了也是会坏的。
而岳河村位于南方,又有怀安河灌溉,除非遇到蝗灾,不然其他时候都会丰收,根本不缺粮食。
也就罗振海这个木匠财大气粗,又没有种地,才会一车一车的往家里运粮食。
罗振海对别人的看法毫不在意,他自己图个心安便是,等就剩下最后一车货,祁钟钰便去寻找陆冬芙三人,等她们把东西都买好了,才搬到驴车上一起拉回罗家。
陆家三姐妹帮忙收拾陆大丫的院子,祁钟钰偶尔也会搭把手,到了傍晚时分,院子就差不多收拾妥当可以住人了。
只不过衣服那些还欠缺着,陆大丫的衣服不多,和离时也不曾带出来,身上穿着的,和柜子里放着仅有的衣服,都是在山上院子的时候,和陆冬芙一起缝制的。
也就几套而已,勉强可以换着穿,但是却还是不够。
好在陆大丫自己也会缝制衣服,干活也很是利索,所以买了布匹回来,等之后闲暇时可以再缝制几套。
众人忙碌一天也累了,陆冬芙身体素质最好,休息片刻就去厨房做饭,陆大丫和陆三丫帮她打下手。
吃过饭后,祁钟钰和陆冬芙才在月色中回家。
陆冬芙望着天上的明月,恍惚想起曾经也是这样,她和祁钟钰在三妹夫家里吃过饭,一起往家里赶,那时候……
她忍不住看向身边的祁钟钰,祁钟钰道:“怎么了?”
陆冬芙笑眯眯的摇头,说:“没事,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她这么一说,祁钟钰也想起来了,她还隐约记得当时忐忑不安的心情,犹豫着要告诉陆冬芙自己的真实性别,没想到,陆冬芙自己发现了这个秘密,还给了她这么大个惊喜。
她笑着低头看她,见周围没有路人,便低头搂着她的腰亲吻她的嘴唇。
一吻过后,二人都有些情动,前不久才开了荤,正上瘾的时候却偏巧遇到了陆大丫的事。
自从陆大丫住在院子里之后,她们也不好闹的太厉害,连次数都少了许多。
现在事情解决,祁钟钰便有些意动,附在陆冬芙耳边,说:“我们去山上……”
陆冬芙脸颊顿时变的滚烫,脸红的都能冒烟了,她咬着嘴唇羞恼的瞪了她一眼,说:“不行,不能在外面……”
祁钟钰睁大眼睛,很真诚的问:“真的不行吗?现在是晚上,山上除了我们也没别人,不会有人看到的。”
陆冬芙不能理解她这种野外那什么的做法,明明床上更舒服的。
她摇头拒绝,道:“不行!”
祁钟钰失落的低下头去,连脚步都沉重了许多,一言不发的爬上山,陆冬芙终于放弃了,挫败的说:“好了,我知道了,来吧。”
祁钟钰顿时眼前一亮,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将人往院门上一压,便借着隐约的月色,胡作非为起来……
事后,陆冬芙一连几天都没理她,祁钟钰摸着鼻子自知理亏,昨晚上也的确有些过分,所以鞍前马后伺候着,表现的异常乖顺。
陆冬芙被她可怜巴巴的眼神盯着,就又心软了,结果对方变本加厉,还兴致勃勃的拿着奇怪的东西,在她面前晃了晃,说:“我自己做的,怎么样,要不要试试?”陆冬芙:……
二人愉快的度过了闷热的六月,转眼间便到了七月初,淮南道进入了梅雨时节,十天里有八天都在下着大雨,偶尔两天,天色也阴沉沉的。
这天上午,祁钟钰吃过早饭后,在床上翻了个身,不太想动弹。
她近日来越发懒散了,除了吃饭和“运动”之外,对别的事情都提不起兴致来。
倒是陆冬芙一点也不受阴沉天气的影响,依旧勤劳的跟个小蜜蜂一样,将院子里打扫的纤尘不染,还给祁钟钰做了更多的女装。
她倒是舍得在这些裙装上花银子和心思,祁钟钰
想到那堆满了一个柜子的衣服,都觉得头疼。
好在她如今也渐渐习惯了,而且穿女装也有好处,她也就将自己当做布娃娃,随便陆冬芙装扮来玩了。
窗外传来雷声阵阵,陆冬芙放下针线,揉捏着酸痛的肩膀,喃喃道:“今年的雨水很多啊。”
祁钟钰点点头,说:“但是二叔说,北方依旧干旱不下雨,估计老天爷把雨水都降在咱们这边了,感觉都要被雨水淹死了。”
陆冬芙道:“话可不能这么说。”
她干脆将刺绣的工具放到一边,推开了窗户,微凉的雨水,就从窗户飞溅进来,落在脸上倒是挺舒服的。
祁钟钰看着她,道:“娘子,小心别着凉。”
陆冬芙应了一声,听话的将窗户又合拢,只留下一条窄窄的缝隙,雨水可以从中飞溅进来,而这里没有摆放其他东西,倒也不会弄湿。
她走到床边,祁钟钰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来,走到不远处,拿起架子上的干净帕子给她擦脸,道:“虽然你如今内力深厚,但是过几天就是生理期,总要注意一点的。”
陆冬芙羞涩的仰起头,方便她给自己擦拭脸颊。
祁钟钰擦完后,偷偷亲了一下她的脸颊,道:“好了,过来坐下歇会儿,明明不用那么辛苦刺绣的,可你偏偏不听。”
陆冬芙乖乖被她拉着坐在床上,又被她压在床上,熟练的抬手搂着她的脖子,说:“总归闲来无事,而且我很喜欢刺绣,又能赚银子养家,何乐而不为呢。”
她最近除了做祁钟钰的裙装外,就是刺绣大件绣活,因为跟锦绣阁熟悉了,那边给她开了更合理的价格,就好比她现在做的这一副绣品,做完后拿去锦绣阁,可以卖一百两银子。
换在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然而可能真的如当年在薛员外府的绣娘所说,她在这方面极有天分,加上全凭兴趣钻研,所以进步神速,已经称得上高级绣娘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就被祁钟钰咬了一口,呜咽一声说:“疼。”
祁钟钰含含煳煳的道:“谁让你不专心。”
陆冬芙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果然专心的配合她……
这场雨,一直下到七月中旬才停下,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祁钟钰伸了个懒腰,道:“这雨再下下去,我都要发霉了。”
陆冬芙道:“相公,家里的食物也快要吃完了,要去二叔那里买呢。”
祁钟钰唔了一声,她也的确有段时间没去二叔家了,既然今天天气放晴,就去二叔家登门拜访吧,之后还可以去探望一下陆大丫,也不知道她最近过的怎么样。
她跟陆冬芙说了一声,陆冬芙眼前一亮,说:“好啊,那我们这就去吧。”
祁钟钰点点头,便和陆冬芙一起下山,山路泥泞,很是路滑。
她要牵着陆冬芙的手走,所以专注于脚下的路,都不曾注意到岳南山下的怀安河,一改往日的清澈,变得污浊不堪,而且已经蔓延到了岸边,声势浩荡的向东流去。
好不容易来到了山脚下,陆冬芙额头上都渗出了汗水来,唏嘘道:“下雨天果然影响很大。”
祁钟钰点点头,说:“下次直接从半山腰跳下来好了,这么走太累人了。”
陆冬芙应了一声,二人休息片刻,就往岳河村的二叔家里走去。
进了院子,就注意到二叔家里多了几个陌生人,看样子不像是普通村民,而二叔眉关紧缩,唉声叹气,似是有什么烦心事。
在这种情况下,祁钟钰一般都不会走上前去打扰,她拉着陆冬芙去了院子里,碰巧遇到了在院子里看书的祁安昊,他身边不远
处,坐着他的娘子焦氏,正低声跟两个丫鬟说着什么。
其中一个丫鬟先看到了祁钟钰二人,忙跟夫人禀报。
焦氏看了过来,笑着走上前说:“是你们来了啊,娘今日有事出门去了,下午才回来,爹跟其他村子的村长在商议要事,不如坐下等吧。”
祁钟钰道:“如此也好。”
她们在石凳上坐下,祁安昊听到动静,放下书本走到焦氏身边坐下,说:“许久没见你了,近日过的怎么样?”
祁钟钰笑着说:“还不错,我现在也不打猎种地,天天窝在院子里不曾出门,日子倒是舒坦。”
祁安昊啧啧感叹两声,他虽然也在家中待着,却每日都要看书练字,祁长乐很重视他的学业,得知他将来想到官学当夫子之后,还给他找了其他的书来看,倒是比考科举还要忙,看的书还要多。
好在他本来就喜欢学习,所以没有太大的影响。
陆冬芙和焦氏听他们两个聊天,说的都是家长里短的话题,焦氏无奈的笑了笑。
祁安昊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只读圣贤书,而祁钟钰就是一个懒散的咸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他们对如今发生的严峻形势都不了解。
倒是焦氏身为焦员外家的千金,托了这位有“包打听”称号的爹的福,已经得知了祁长乐如今烦恼的是什么,所以提不起兴致来。
下午时分,祁长乐的那些客人也相继离开,祁长乐长吁短叹的从堂屋走出,就看到了坐在一起的祁安昊和祁钟钰,换作以往,他会很高兴见到小儿子跟侄子言谈甚欢。
可现在,他愁眉不展,勉强牵起嘴角说:“钟钰来了。”
祁钟钰神经再粗也知道出事了,而且可能不是小事,更何况她某些时候还很敏锐,便问道:“二叔,出什么事了?”
祁长乐坐在另外一个石凳上,叹息道:“怀安河上游的齐阳江堤坝,决堤了,数十个县城都被波及,死伤惨重,大水漫灌后,田地也保不住了,咱们这里也不容乐观,哎……”
齐阳江是大齐国排名第二的江河,第一的位于北方,一南一北两条江岸,住着大齐国将近一半的人口,一旦决堤,必然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
祁钟钰也肃穆了神情,问道:“二叔,难道岳河村也会有影响吗?”
祁长乐摇摇头,说:“我们这里已经是支流的下游,情况没那么严重,但是也要尽早做准备才行,靠近岸边的田地是没救了,其他地方却还有救。只不过,灾情牵连甚广,我担心那些无家可归的难民,会来到下游讨生活,到时候……”
祁钟钰倒抽了一口凉气,祁安昊也皱眉问道:“可是爹,这不合情理啊,明明汜原县的县令,在去年底今年初,才让辖下村子的百姓去上游修堤坝,怎么才修过,就又决堤了呢?”
祁长乐苦笑,说:“咱们那位县令的作风,你又不是不知道,估计连朝廷修堤坝的银子都贪墨了,加上谁也没料到今年雨水会这么多,两厢加在一起,就造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不过这样一来,县令嚣张的做派也瞒不住了,齐阳江决堤这么大的事,死了这么多的人,总要有人站出来负责,他估计,就算是贵妃也保住他。
他倒是猜的没错,朝廷现在早就吵的热火朝天,一定要追查此事!
倒没有多少官员是真的关心老百姓死活的,而是去年为了修堤坝,朝廷户部支出了上百万两,原本按照计划,那堤坝至少能维持十几年,结果去年底才修建的,今年就决堤了,这是赤.裸.裸的打脸啊,绝对不能忍!
户部尚书是个五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看上去比实际岁数要年轻些,他首先发难
,绝对不能姑息此事,他这一派的官员自然不会冷眼旁观。
加上朝廷势力纷杂,却对彼此的作为知根知底,修堤坝一事主要交由安贵妃之子誉王负责,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誉王必须负大半的责任。
而誉王作为朝廷炙手可热的太子候选人,这一污点必然会被站在其他王爷身后的官员加以利用,绝对不会轻易揭过……
如此复杂的形势,让官员们吵了十来天,都没有个结果。
对于难民的安置,也不上心,难民别无他法,只能流窜去别处逃难。
淮南道也因此涌入了不少难民,但是县城却不会出面接纳这些难民,他们只能在城门外聚集,甚至流窜到了附近的村子里。
他们糟了难,身上没有银子,也没有饭吃,为了活下去,只能乞讨或是争抢。
所以,岳河村近日的治安都差了不少。
祁钟钰住在山上,感觉没那么强烈,上一次在二叔家听闻此事后,她虽然担忧,却自觉跟她没有太大的关系,只在心里感叹自己提前做好了准备,就将此事抛之脑后。
离开祁长乐家后,又去了陆大丫家一趟,待到傍晚时分才回家。
因为家里不缺吃短穿,她和陆冬芙都不曾再下山来,所以也不知道汜原县辖下的几个村子,近日来都局势紧张,村民们抱团抵制眼神可怖的难民。
而难民的人数越来越多,也渐渐聚集起来,甚至推选出了一个领袖,这个领袖倒是雄心勃勃,不然也坐不上这个位置。
他带领着这些难民,却无法得到足够的食物,只能渐渐走向歪门邪道,将目光落在了村子里的良民身上,心想:他们的家中,一定有很多食物,既然乞讨不到,那就干脆去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