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祁长乐闻言一怔, 许久没有说出话来,他一直知道自己这个侄子很厉害,但是具体厉害到了什么程度,他却是不清楚的。
然而,他昨天亲眼看到了侄子的本事,也亲耳听到方才侄子说, 他提前准备了价值万两的物资。
一万两, 是什么概念?
即便是祁家阔绰,要拿出一万两现银出来, 都有些困难, 而祁钟钰却……
他突然笑了, 释然的感慨道:“如此一来,我就放心了。”
“钟钰,你之前的提议很好,我也同意你这样做。这样吧, 再等几天, 等你大哥和四弟的身体稍微好转些,你便带着他们去深山里盖个院子住下吧,若无意外的话,暂时就别出来了。”
祁钟钰点点头, 随后意识到不对劲, 忙问:“那二叔你呢?”
祁长乐站起身来,走到敞开的窗户边,说道:“我是岳河村的村长, 总不能丢下村民们不管,你也知道现在的形势有多严峻,我自小在岳河村长大,虽然跟哥哥相依为命,却也受到了岳河村村民的诸多善待,这么多年以来,也结交了不少知己好友,可以说,村子里的每一个人,我都知晓他的情况。危难关头,我的无法弃他们于不顾,总要护着他们一些的。”
“而且我都这把年纪了,已经比旁人活的长久,即便是真的遭逢意外,我也死而无憾。”
祁钟钰咬了咬牙,不能理解他这种非要跟岳河村共存亡的念头,她想了想,提议道:“二叔,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岳河村的村民,不过,我们可以将岳河村的村民,也带去深山里住下。岳南山后的深山绵延千里,里面的地形极其复杂,其中还生存着许多凶勐野兽,外人轻易不敢靠近。”
“而且虽然带去的人更多了,但是人多力量大,我们大可以将其建成一个世外桃源。”
祁长乐沉思片刻,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只不过,岳河村共计两千六百多人,都去了深山里之后,吃什么呢?总不能全靠你打猎维持生计吧。你准备的万两银子的物资,在将近三千人面前,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祁钟钰皱眉,知道二叔说的都是事实,她也在为难,这些村民去了深山之后要吃什么。
深山之所以无人居住,不是没有原因的,就算要开辟荒地,那边土壤没有田野肥沃,即便花费几年时间开垦,也种不出多少东西来。
而且,深山里是真的很危险,蛇虫鼠蚁不必多说,各种凶勐野兽,除了她之外也没人能对付的了。
就算是在半山腰建了一个新的村落,但是雨水多的时节,山上会发生泥石流,到时候……
她不自觉想到了祁长贵埋葬的地方,倒是有山有水,而且地势不高,只不过可以居住的地方太小,也住不下几百户人家。
这乱世还不知要持续几年才会结束,村民和她都消耗不起。
她一个人,也护不住将近三千人,而这三千人中,还有不少小孩子,他们是最难接受管束的,万一跑出去,她每天去找人都能累的够呛。
祁长乐不忍心让侄子为难,便笑着说:“钟钰也不必如此悲观,事情未必有那么糟糕,那些难民抢了很多东西,一时半会不会再靠近村子里来。而村子里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再过一个月,地里的粮食就可以收割了,虽然河边的田地被淹了大半,但是其他地方还是完好无损的,收割下来的粮食,足够村子里接下来一年的嚼用。”
他唔了一声,说:“我打算,召集村子里的精壮青年,组建成巡逻队,既然县城和朝廷无法保护岳河村,那就让村民们自己保护自己吧。”
祁钟钰眼前一亮,心说: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若是可
以就地将岳河村保护起来,让村民们也参与其中,对外面的难民形成威慑。
这样既可以在原地继续耕种生活,保证吃喝;又可以免遭外界的侵害;而且岳河村距离汜原县很近,可以方便她去县城里采购物资,了解外界的情况。
她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用带其他人去深山里住下了,干脆就留在岳河村,我明日就去找那些难民的首领,跟他做好约定,不许他再对岳河村动手。”
祁长乐愣了下,摇头拒绝道:“钟钰,我知道你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不必因为我而……”
说实话,祁钟钰如此打算,有一大半的原因,都是因为祁长乐。
祁长乐要留在村子里,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遭遇危险,而且他方才的提议,听起来也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笑着道:“二叔,事有轻重缓急之分,而且我留在深山里居住的目的已经达成,之后跟二叔一起住在村子里也好。”
她已经给祁长贵守了一年多的坟,不必再时刻住在山上继续守着,更何况,若是祁长贵地下有知,肯定也更乐意看到她保护活生生的祁长乐。
祁长乐怔怔的坐在桌边,他的理智告诉他,岳河村有侄子坐镇,安全性就提高了很多。
但是,真的要因为自己的顽固,而让侄子过的不开心吗?
他心里很是纠结,祁钟钰安慰他道:“二叔,我真的没事,这件事就这么定下吧。只不过,我这个人只会打打杀杀,却不会管教村子里的村民,他们想必也不会听我的,若是想要村民团结起来,组成巡逻队保护村子,还需要二叔出面才行。”
祁长乐看着她毫无一丝阴霾的笑脸,也忍不住点了点头,心道:罢了,就听钟钰的吧,而且不管怎么说,这的确是目前来说最好的办法。
祁钟钰跟祁长乐说开后,便端着托盘里的碗筷去厨房,那些下人热情的帮她的忙。
在看到祁钟钰要烧热水的时候,还主动站出来要帮她烧水,还说请她回房里等着,等烧好了就送她过去。
祁钟钰颇有些不习惯,虽然以往祁家的下人对她也毕恭毕敬,但是还没到现在这个份上。
她摇了摇头,不再拒绝他们的好意,先去看了一眼二婶,见二婶将几个孩子们照顾得很好,才松了一口气,跟二婶聊了几句,便回到了卧房。
陆冬芙还未回来,祁钟钰想了想,打算今晚上歇息一晚,明天就去找难民的首领谈判。
之后再回去山中小院一趟,将家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收拾好搬过来。
还要将一些不能见人的东西,比如陆冬芙给她缝制的女装,她之前制作的一些床上的小玩意,也要收起来放在另外一个柜子里,藏到岳南山悬崖峭壁上的隐蔽山洞内。
也就是她之前藏白色皮毛的地方,那里很安全,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能接近。
至于地洞里那价值万两的物资……
现在还派不上用场,先暂且搁置吧,等以后需要的时候再说。
在她盘算未来的时候,下人将烧好的热水送了进来,祁钟钰道了声谢,便关上房门去里屋洗澡。
洗完澡穿好衣服,就见陆冬芙已经回来了,她问:“罗振海怎么样了?”
陆冬芙道:“还未苏醒过来,许是要再等两天。”
祁钟钰道:“他身强力壮,可能要不了两天,应该明天就能醒过来了,娘子也不用太过担忧,对了……”
她将之后要住在岳河村的事情,跟陆冬芙说了。
陆冬芙闻言一愣,点点头说:“这样也好,我……虽然跟陆家已经没多少联系,但是总不能放任
不管,之后住在村子里,也能庇护他们的安全。”
祁钟钰顿了顿,若是陆冬芙不提起陆家,她都已经忘了岳河村还有个张氏和陆成材了。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了,总归是陆冬芙的娘家,明日去见过难民首领后,就先去看望下张氏二人好了。
随后,她又想到了彭家,此次被难民围攻的不仅仅是岳河村,其他村落据说也有影响。
可她对彭家的厌恶感,比之张氏二人更甚,所以也只是脑海中想了想,根本不在意,更不会登门拜访。
下人送来了很多热水,祁钟钰特地留了一半给陆冬芙,她让陆冬芙去里屋洗澡。
她躺在床上,想到之后都要住在岳河村,而接下来还有更多的难民会涌入淮南道,心里就陡然升起一抹危机感。
她不打算保护整个岳河村,说到底,她只想护着祁家院子里的人而已,其他人只是顺带的,别对她抱有太大的希望,她一个人能力有限。
不过,若是可以提高岳河村普通村民的战斗力,她倒是不吝啬于教他们一些对敌的本事。
她在心里回忆起练兵的方法,直到陆冬芙躺在她身边,她才回过神,道:“娘子,明天上午我要出去一趟,下午再回来。”
陆冬芙点点头,说:“相公,注意安全。”
祁钟钰应了一声,搂着她想到:不管外界如何,她总有一条退路,若是果真到了极为危险的时刻,她会带着陆冬芙和祁家人逃走,至于现在嘛,暂且留在村子里好了。
第二天一早,她吃过早饭,还未去找那些难民,他们就主动登门了。
祁钟钰这才从下人口中得知,他们昨天就来了一趟,只不过她那时在睡觉,他们怕吵醒自己,就说好了今天再来。
祁钟钰看向难民们的首领严朗,两日不见,对方脸颊消瘦,眼底青黑,脸色也很难看,想必被毒药折磨的不轻。
那毒药是她之前炼制出来玩的,对身体没有太大的损伤,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会越来越痛,直到最后痛死过去,或者受不了这种疼痛而选择自杀。
才不过两日而已,也不会有多疼,当然了,那是对祁钟钰而言,毕竟她曾经好几年都跟各种毒药为伍,这才练就成现在的百毒不侵。
她从荷包里取出解药,递过去道:“直接吞噬下去,一刻钟后就可以解毒。”
严朗连声道谢,从瓶子里倒出来解药,解药看起来很袖珍,他和兄弟们每人服用一颗。
半刻钟的功夫,肚子就不痛了,一刻钟后,除了肚子依旧下意识抽搐外,并没有其他不适。
严朗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多谢前辈赐药。”
祁钟钰道:“别高兴的太早,这解药只管一个月,等下个月若是不服用解药的话,还会继续经受这种疼痛。”
严朗神色一变,他身后跟来的精壮青年,脸上也浮现出怒容。
祁钟钰笑了笑,道:“你们该不会天真的以为,我会给你们彻底解了身上的毒吧?要想完全解毒也可以,你们现在就离开淮南道,发誓以后再也不准踏入淮南道半步,那我就给你们解药。”
其中一个男子便站出来想要发誓,祁钟钰翻了个白眼,压根懒的听他们的谎言。
她嗤笑道:“别说那些孩子都不信的屁话,你们愿意乖乖离开才有鬼了!我想,你们现在应该占据了某个村落,打算在那边久留了。你们没有户籍,其他地方的难民纷纷赶来,你们要想发展壮大,必然会接纳那些难民,到时候抢来的粮食肯定不够吃,就要重复抢掠的老路,很有可能会再次攻入岳河村。”
“既然如此,我为何
要放过你们?我给你们下的毒,除了疼痛难忍外,并不会损害身体,只要你们接下来约束好难民,不踏入岳河村半步,就可以每个月过来我这里拿到解药。我这样的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严朗苦笑,听起来的确不过分,毕竟对方完全可以动手杀了他,对方有这样强大的本事。
可对方却不曾杀了他们,而是给他们下了毒,为的就是通过控制他,和他身边的兄弟,来达到抵御难民,不袭击岳河村的效果。
只要她一日不给出解药,他们之后就不敢对岳河村贸然出手。
而且她说的没错,他们大部分的难民在这里没有田地,也错过了耕种的时机,还好再过一个月就到了收割的时节,难民们也可以下地收割。
只是到底粮食有限,而进入淮南道的难民人数会越来越多,他们必须接纳,不然就会形成第二股势力,得不偿失,然而接纳了他们,这些收割下来的粮食就绝对撑不到明年。
最终还是会演变成前不久四处抢掠的局面,眼前这个名叫祁钟钰的男人,想必也是知晓这一点,才没有给他们完整的解药。
他捏着瓶子的手都握紧了,却不敢将瓶子捏碎,因为里面还有一些药丸,之后可以派上用场。
严朗是个雄心勃勃的男人,还想学习新日教,把握住乱世这个机遇,干一番大事业。
他不打算坐以待毙,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打算将药丸带回去,找大夫来研究并制作出类似的解药,到时候就可以不再受祁钟钰的威胁。
他面上道:“前辈的意思,我明白,前辈放心,我等绝对不会贸然来犯。”
“贸然”这个字眼,真的非常有意思。
其实祁钟钰大可以现在就杀了严朗,可即便杀了他,难民之中也会有下一个“严朗”脱颖而出,她又不可能杀了所有的难民,而严朗这人还算有用,她既然已经克制了他,就不想换个未知的人。
更何况,她自己调配的毒药和解药之中,都包含她的血液,即便是再高明的大夫也调配不出来,她还能借此压制对方很长一段时间。
至于以后嘛,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外如是。
她勾唇浅笑,道:“很好,我也只管岳河村这一亩三分地,其他村落与我无关。合作愉快。”
严朗应了一声,带着那些兄弟们离开了祁家。
祁长乐早在屋外等候多时了,见他们离开后,才走进屋内,说:“有劳钟钰了。”
祁钟钰摇摇头,道:“无妨,二叔,眼下难民的威胁暂且不用担心,但是我一个人也阻挡不了成千上万的难民,说到底,还需要村子里的村民自己争气,站起来保卫自己的家园,不然……”
祁长乐道:“钟钰,我都懂的,不会将整个村子都强压在你身上。你放心,我已经开始着手安排了,你二哥今早上回来了一趟,得知此事后,已经回去县里招镖师了。汜原县威远镖局内,有一个名叫高瑜的镖师,曾经在西北军中任职,后来重伤返乡,就成为了镖局的总镖头。他对练兵很有一套,可以帮忙组建岳河村的防御。”
祁钟钰唔了一声,心说:如此就好,她也可以省下很多功夫,专心提升自己的武功便是。
她道:“那我带娘子回陆家一趟,看娘和弟弟怎么样了。”
祁长乐道:“也好,我也要去村子里走一趟,一起出门吧。”
祁钟钰点点头,吩咐下人叫陆冬芙过来,她和祁长乐坐在凳子上喝茶等候。
从二叔口中得知二哥祁安业之前在外地,得知岳河村被难民围攻,就马不停蹄从外地赶了回来,今早上,天还没亮,就拍响院门
,得知众人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那时候,祁钟钰和陆冬芙还在睡觉,所以不知道。
倒是祁长乐睡的不深,被吵醒后,就跟祁安业详谈了一个时辰,祁安业顾不上休息,就又急匆匆的回去县城里找人了。
除了镖师的事之外,还有其他的安排,祁钟钰勉强听了一耳朵,没记住多少,只知道二叔昨晚上已经做好了详尽的安排,她放心在祁家住下便是。
没一会儿的功夫,陆冬芙就过来了,祁长乐身边带着几个下人,一行人走出院门,在岔路口分开。
到了陆家后,张氏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咒骂那些难民,神情也有些淡淡,自打陆北去世之后,她脸上就没有太多的表情,人也消瘦了下去,显得阴郁了不少。
陆冬芙询问后,张氏话少,只隐约知道难民的确闯进来了,但是陆家家穷,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又孤儿寡母的,看上去就没什么积蓄,骂骂咧咧的去别家了。
倒是因此保住了家财,因为陆家有银子,只不过被张氏埋在地底了,轻易不会取出来用。
因为……一想到那些银子,她就想到了去服役的陆北,即便是她这样刻薄的性子,也不想花这笔钱。
而陆成材,这些日子被张氏下了狠心磋磨,看上去乖巧了很多,只不过祁钟钰总觉得他眼神带着恨意。
她不想在气氛诡异的陆家多待,问清楚情况后,就带着陆冬芙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陆冬芙神情怔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祁钟钰牵着她的手,道:“别怕,有我在。”
陆冬芙眼眶一热,勾唇笑着说:“我知道,相公,多亏有你在。”
世事真的难料,她只希望能跟相公,平稳的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许是她的祈求见效,接下来一连几个月,岳河村都过得很是顺畅,没有难民再来袭,即便外面闹的再乱,岳河村却像是世外桃源一样,不会有太多难民来袭。
也因此,不少其他村子的村民,拖家带口的来岳河村定居,那些难民巴不得他们离开,所以不曾出手阻拦,而祁长乐乐善好施,会对这些难民伸出援助之手。
他们来到村子里,也不是吃白食的,精壮的男丁要加入保护村子的队伍,每天接受镖师和祁钟钰的训练,不服管教的会被镖师教训,惹是生非的会直接丢到村子外面,再也不允许踏入岳河村半步。
因为这样的严厉措施,岳河村虽然接纳了很多人,却建设的井然有序。
而女子则要帮忙干活,自己搭建居住的院子,或是给保护村子的男丁做饭,亦或者是缝补衣服……
除了老人和小孩,其他人都各司其职,短短几个月,岳河村的规模和人口就扩大了几倍。
对于粮食的需求也就更大了,好在祁安业依旧住在县城里,时常去岭南道那边运了粮食回来,送去岳河村,再由村长祁长乐按劳分发下去,虽然吃不太饱,却能维持生存,勉强供得起这么多的人口。
这一幕,也落在了周遭难民的眼中,对于岳河村这块“肥肉”,越发想要扑上来咬一口,却被严朗严令禁止。
当然了,也就不听他的话,执意来岳河村抢掠的,结果都不需要祁钟钰出手,那些经过训练的村民,就自发的将他们弄残了扔出去。
至于为什么不弄死,是因为他们到底是普通百姓,还不能接受杀人这种恶行,认为弄残了对其他难民形成威慑也就够了。
按理说,汜原县的几个村子,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应该有朝廷官员出面管制。
但是时至今日,作为淮南道最大的掌权者,康王都不曾
出面阻拦,甚至亲自招揽了扬州附近的年轻难民,编入他的护卫队中,很快就将护卫队扩大到了几万人的规模。
造反之心,昭然若揭。
上行下效,汜原县县令,就更加不会为了老百姓考虑,每天只想着如何避开康王,不被康王派来的人给弄死了,并想出各种条例,收敛更多的财富。
这些银子,他只摸了几下,就要送去京城给誉王使用,誉王靠着这些得来的银子,拉拢人脉,倒是渐渐站稳了脚跟,眼看着有一家独大的趋势。
祁长乐很关注朝政,加上他的学子们一直在给他写信传递消息,所以他整日里都唉声叹气。
他将这些事掰碎了告诉祁钟钰,祁钟钰听了一耳朵,似懂非懂。
她并不在意谁当皇帝,在她看来,这些个王爷都一样,自私自利,甚至比不上谭浩然。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希望早点出个结果,好让朝廷腾出手来治理一下淮南道的难民。
现在外面的治安,可比之前差多了,即便是男子去一趟县城,也要十来个人结伴而行,女子更是再也不曾离开过岳河村。
祁钟钰摇了摇头,不去多想那些琐事,想了也没用。
她窝在被子里不想起床,冬至刚过没多久,前些日子下了几场连绵的冬雨,气温又降了很多,祁长乐对此很高兴,觉得这代表明年会风调雨顺。
可对于怕冷的祁钟钰来说,就十分难熬了。
“吱呀”一声传来,是陆冬芙推开房门,从外面走了进来,祁钟钰被寒风吹的直哆嗦,将脑袋也埋在被子里。
陆冬芙端着热腾腾的糕点走到床边坐下,道:“相公,起来吃点东西吧。”
祁钟钰微微掀开被子,道:“喂我吃。”陆冬芙笑了笑,捻了一块递到她嘴边,这糕点做的很小一块,原本是陆冬芙做来给家里的孩子们吃的,装盘后吩咐下人分别送去。
最后还剩了一些,她便端了一盘给祁钟钰送来。
祁钟钰吃着软糯香甜的糕点,含含煳煳的说:“真好吃。”
陆冬芙抿嘴一笑,去炭盆里又添了些炭,道:“相公,别总躺在床上,起来在屋里转转。”
祁钟钰摇摇头,道:“不了,这里比山上冷多了。”
陆冬芙倒是没觉得,只是相公今年越发怕冷了,除了练功之外,都不怎么离开被窝。
她在炭盆边烤烤火,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抱着她冰冷的身体,一开始也被冻的打了个哆嗦,可很快对方的体温就升了上来。
她捂着祁钟钰的手哈气,问:“相公,这样有没有好点?”
祁钟钰应了一声,含笑看着她,凑上去亲了亲她的脸颊。
她们在被窝里胡闹了一阵,祁钟钰身上出了汗,才觉得没那么冷了,她掀开被子,在屋内走了几圈,可让她去屋外,那是绝对不肯的。
陆冬芙又拿起了自己的绣活开始刺绣,祁钟钰坐在床边,看她越发熟练的动作,感慨道:“娘子这刺绣的手艺,倒是越发精湛了。”
陆冬芙手下不停,笑着说:“闲来无事,便做绣活打发时间罢了,而且做绣活还能赚银子,可以去县城买些粮食回来。”
岳河村的女子们,也想方设法的找活干,赚了银子就交给祁长乐,祁长乐再让祁安业去买物资运回来,不然光靠祁家,也难以养活这么多人。
她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望着窗外的连绵冬雨,叹息道:“相公,听说二哥前不久运回来的几车粮食,又吃完了。”
祁钟钰点点头,道:“如今岳河村一万多人,又赶上冬日无
法种植,只能从外地运粮食回来,可这么多张嘴,也着实愁人。”
她见二叔整日愁眉不展的,心想:是不是该去深山一趟,将那里面的粮食运回来了。
陆冬芙跟她想到一块去了,提议道:“相公,之前大嫂也说,二哥在外地买粮食越发艰难了,不如,我们先去深山里,将那些粮食运出来先用着,再过不久就要过年了,那些粮食能让村民过个好年。”
祁钟钰觉得陆冬芙说的有道理,便道:“那我叫上一些人,跟我一起去深山里,将那些物资都搬出来。”
陆冬芙叮嘱说:“要找可靠的人,就在祁家的亲眷里挑选吧。”
她怕外人得知,祁钟钰在深山里藏了一大批物资,之前却一直不曾拿出来,会心生怨气。
祁钟钰牵起她的手,轻啄了一下,说:“娘子想的真周到,我到时候带上可靠的人跟我一起去。”
陆冬芙脸颊泛红,瞪了她一眼,却不曾将手抽回来。
这天晚上吃过饭后,她就将要去深山里搬运物资一事,告知了祁长乐。
祁长乐沉思片刻,觉得这的确解决了他心头上的难题,但是既然要掩人耳目,就不能大白天去运货,他道:“也好,那今晚上就动身吧。”
祁钟钰点点头,叫上了罗振海、祁安宁、祁安昊,和祁家的其他下人,这些下人都十分可靠,还有一部分是祁安业得知岳河村出事后,特地从他府上抽调回来的。
一共二十多人,驾着家里的几辆马车,在深夜里朝岳南山的方向赶去。
到了地方后,祁钟钰带领众人进入深山,将地底洞穴内堆放了大半年的物资运出去。
因为保存得当,加上洞穴温度低,所以物资之中的粮食并未腐坏,虽然看起来有点不新鲜,却是可以食用的。
当初,祁钟钰和陆冬芙花了一个多月收集的物资,他们跑了好几趟,才终于将物资运回到了祁家。
第二天,祁长乐就将这些物资分发下去,给岳河村如今的村民使用。
岳河村人多口杂,无意中还是走漏了消息,那些难民以为祁家又运回来了大批物资,饥寒交迫之下,不免蠢蠢欲动起来。
几个月下来,难民的人数已经比岳河村还要多出几倍,虽然四处抢掠,加上十月份收割了一些粮食,可架不住那么多张嘴要吃饭,所以粮食很快就消耗一空。
这个月,已经过上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他们早就眼红岳河村这个世外桃源。
只不过,之前首领严朗严令禁止他们去袭击岳河村,而岳河村本身也不是好惹的,光是巡逻队里的精壮青年,就足够阻拦他们,所以只有零星一些人前去,然后被打断了腿扔了回去。
现在实在饿的受不了,有心之人便煽动难民,在严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居然在很短时间内,就聚集了数千人。
在一天深夜,这些难民突然袭击了岳河村。
岳河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原本以为难民不会跟岳河村动手,结果被血淋淋的事实打了脸。
好在,他们平日里接受了镖师和祁钟钰的训练,所以在最初的慌乱过后,很快反应过来。
有放哨的村民传递消息,敲响了铜锣传递信息,每隔一百米便有一个哨所,岳河村内响起此起彼伏的铜锣声,刺耳的声音将整个村子都惊醒了。
巡逻队的人反应最快,拿上村子里铁匠制作的武器,去对付那些难民。
寻常村民也拿起了放在家里的武器,来应对袭击家园的入侵者。
祁钟钰听到声响,也从床上起身,和陆冬芙一起,穿好了保暖的冬衣,去了堂
屋。
其他大人也纷纷赶来,祁长乐虽然被吵醒,脸上却没有倦意,道:“听这动静,看来这次难民来了不少人。”
他看了一眼众人,道:“女眷去将家里的孩子们,抱到堂屋隔壁的卧房,在那里等着。男丁拿上武器,保护祁家周围,若是有难民闯入府上,直接打残了扔到院外。”
众人响应一声,祁钟钰对陆冬芙道:“我出去看看,你跟二婶她们待在一起。”
陆冬芙点点头,道:“相公,万事小心。”
祁钟钰转身朝门外走去,她已经意识到,祁家附近一定聚集了不少难民,因为岳河村的人都知道,那些分派下去的粮食,都是从村长祁长乐家里拿出来的。
这些难民敢在今日袭村,必然也得知了这份情报。
果不其然,在她一跃而起,站在院墙上时,就看到了蜂拥朝这边跑来的难民,粗略估计应该有数百人,还真是难得的大手笔。
这应该不是严朗的计策,因为他的命还掌握在自己手上,只要一日不解开他身上的毒,他就不会以身犯险。
就算他孤注一掷,也不会仅派这么点人过来,严朗那边的难民,比岳河村更快的发展壮大,时至今日,应该有了几万人,他要想进攻岳河村,绝对会派上上万人一起出动。
想到这儿,祁钟钰心里一紧,万一严朗被其他难民顶替了首领之位,那首领完全可以派难民过来围攻岳河村。
岳河村这几个月来虽然日子拮据,却都有口饭吃,早就被周边吃不饱饭的难民,垂涎嫉妒不已。
她在解决掉眼前这个麻烦之后,必须跟二叔说一下她的这份担忧了。
光靠祁家的这十几个男丁,无法对付这么多的难民,她倒是可以全部解决掉,但是肯定会耗费很多时间,而且她只有一个人,顾不了这么多人,肯定会有漏网之鱼趁她繁忙时进入祁宅内。
她必须想个办法,让这些难民惧怕溃逃。
她眼睛危险的眯起,吩咐其他祁家人往后退,自己一个人从墙头跳入了难民堆里,随后抓住一个人,直接拧断了他的脖子,将尸体丢向了人堆。
那些难民一开始没有察觉到她的动作,还以为跟以前一样,只是打残了扔出去。
直到祁钟钰杀了好几个人,他们才意识到不对劲,呆呆的看着地上扭曲的尸体,有些人害怕的转过身去,连滚带爬的跑开了。
祁钟钰对剩下的人冰冷警告道:“再踏进祁家宅院一步,杀无赦!”
只有鲜血才能让他们惧怕,若是不行,她可以再凶残暴戾点。
那些难民咕咚吞咽口水,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人恶狠狠说道:“他只有一个人,只要杀掉他,我们就不用再饿肚……”
话还没说话,祁钟钰就运轻功到他面前,对着他的脑袋看似轻轻一脚,他的脑袋就瞬间跟身体脱离,甩飞了出去,落在了难民之中。
其中一个人下意识伸手接住,看着手上血淋淋的人头,吓的尖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难民们何时见过如此恐怖的画面,杀人跟踢球一样轻松,杀完人之后还站在无头尸体的身后,越过血肉模煳的脖子,对着他们露齿冷笑。
难民们恐惧的都要窒息了,头皮发麻,冷汗直冒,再也顾不上去抢夺粮食,疯了似的转身逃跑,生怕跑得慢了,被这个凶神恶煞的煞星一脚踢飞脑袋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