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有些难民被吓的双腿发软, 动弹不得。
祁钟钰将身前的无头尸体轻轻一推,那尸体就被她推倒在地上,还有血液从碗大的疤上涓涓流出。
她朝着距离她最近的人走去,冷声道:“还不快滚!”
那些难民痛哭流涕,哆嗦着身体,互相搀扶着, 屁滚尿流跑开了。
一刻钟的功夫, 祁家宅院外就恢复了往日的静谧。
祁钟钰看了眼地上的尸体,抿紧嘴唇运轻功跳进了院子里, 对其他紧张不安的人说道:“放心吧, 他们已经走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安排三组人轮流值夜,其他人先回房去休息吧。”
祁安昊吞咽口水,关切的询问道:“你没事吧。”
祁钟钰笑了笑, 说:“多谢四弟关心, 我没事,这一次来的只是普通难民罢了,近不了我的身。”
她对祁安宁说道:“大哥,我要去村子里打探下情况, 家里就有劳你照看了。”
祁安宁顿了顿, 原本想安排两个下人跟她一起去,可想到祁钟钰的本事,那两个下人帮不上她的忙, 反而会拖累她,便道:“好,记得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祁钟钰应了一声,又从院子里飞跃到外面,将地上的几具尸体拎起来,走到了村子通往外界的道路上,将这些尸体用他们腰上的腰带绑起来,挂在了道路两边的树上。
这样应该可以吓退大部分再次来袭的难民,祁钟钰看了一眼岳河村的方向,估计岳河村组建的队伍,可以应付这些难民,但是谨慎起见,她还是去村子里转了一圈。
遇到难民人数太多,岳河村村民落于下风的情况,祁钟钰就会停住脚步,出手帮村民一把。
她的手段可比其他村民来的血腥暴戾的多了,直接拧断脖子没商量,那些难民原本以为被打残了丢出去,已经是很可怕的后果了,没想到岳河村这一次改了规矩,直接杀人了。
他们惧怕不已,有一部分,是被祁钟钰生生吓跑的。
岳河村的村民也害怕祁钟钰,但是知道祁钟钰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便哆嗦着上前道谢。
祁钟钰冷淡的应了一声,继续在村子里诛杀那些胡作非为的难民。
直到黎明时分,她已经杀了上百人,她吩咐岳河村组建的队伍,将这些难民的尸体,挂在通往岳河村方向的路口处,以起到警示难民的作用。
村民们咕咚吞咽口水,却还是听话照做。
祁钟钰见村子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不过到底受了损伤,还需要收拾残局,这些村民自己就可以完成,她不再出手相助。
她想了想,直接离开了村子,运轻功前往难民占据的村落。
她要找难民的首领严朗好好地谈一谈。
这一次,有数千个难民夜袭岳河村,声势浩大,非比寻常,她不信严朗作为难民首领不曾察觉此事。
就算他没有胆子密谋,也不曾推波助澜,可放任不管就是有罪,她需要给严朗一个教训。
或者,看他的态度,直接杀了他,另选一个难民首领,也不是不可以。
难民的村子距离岳河村有很长一段距离,祁钟钰误入无人之境,不会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在堂屋内浑身冷汗的严朗,严朗见了她跟见了鬼一样,几乎要跪在地上跟她说明自己的清白。
祁钟钰坐在凳子上,懒洋洋的听他解释。
她在这儿吃了顿午饭,又拿了几车物资,才大摇大摆的回去岳河村。
许是这一次,严朗真切的遭了罪,逾期十天都不曾得到解药,疼痛难忍,总算约束好了手底下的难民,连零星
的难民也不曾来岳河村偷袭。
因此,岳河村的村民,过了一个安安稳稳的新年。
只是这新年到底因为难民的事,蒙上了一层阴影,村子里每家每户都不曾大操大办,祁家也是如此,只是聚在一起吃了顿年夜饭。
新年第一天,祭祀先祖后,祁钟钰看着院内,连说话声都压低了很多的孩子们,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陆冬芙道:“相公,总有一天会拨开云雾见月明。”
这是祁长乐在祭祀先祖时所说的话,他消息灵通,听说皇帝已经准备在年后就立太子,定下储君后,朝廷就能腾出手来治理各地的难民。
说到底,祁长乐对大齐国的朝廷,还是抱着几分期待的,甚至说起了新日教,当年如此规模宏大,可在朝廷的兵马面前,也只支撑了两年。
可祁钟钰没有二叔那份乐观,总觉得这一次不比往日,且新日教时至今日,一直没闹出多少动静来,应该是谭浩然吃一堑长一智,选择暗中蛰伏等待合适的时机。
反倒是淮南道这边动乱不安,朝廷已经叱责了康王几次,甚至命令康王进京城,康王都以身体有疾为由拒绝了,可朝廷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所以康王还派了长子前去京城代劳。
朝廷虽然不满意,却到底不再那般严厉,一定要康王进京城了。
祁钟钰对如今的朝廷局势一知半解,只是凭借直觉意识到,将来还会更加混乱。
她守护着岳河村,暂时可以偏安一隅,可若是整个大齐国都战火连天,岳河村也难以幸免于难,她必须想个更稳妥的方法,守住祁家宅院里的这些人。
陆冬芙见她出神,伸出手去握住她冰冷的手,道:“相公,今日天凉,我们回房去吧。”
祁钟钰摇摇头,道:“我在等一封信。”
陆冬芙道:“回屋里等便是,这院子里凉飕飕的,你的手都比之前更冷了。”
祁钟钰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神关切,便不再坚持,笑着点点头。
她吩咐下人注意来访的客人,若是有人言明要找她,一定要将人请到堂屋去,好吃好喝伺候着,再立刻过去叫她。
下人如今对祁钟钰言听计从,当即应了下来。
祁钟钰便和陆冬芙回了卧房,炭盆散发的热度,将屋子里熏的暖融融的,祁钟钰走到床边躺下,说:“果然如娘子所说,在屋子里待着就是暖和。”
陆冬芙道:“相公想不想吃糕点,厨房里备了许多,都在蒸笼里放着,还是热的呢。”
祁钟钰刚吃过午饭,还不太饿,便道:“不用麻烦了,到床上来陪我一起躺着歇会儿吧。”
陆冬芙想着闲来无事,便躺在她身边,温柔的伸出双手拥抱她。
她知道祁钟钰这些日子里心情烦闷,她也能理解,现在整个岳河村,除了太过年幼的小孩子,都能感觉到风雨欲来的凝重气氛。
不管朝廷和汜原县的县令之前如何对待他们,可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众人还是希望朝廷能够出面,像十多年前那样,疏散各地的难民,派遣他们回去原籍重新开始。
就算之后要吃糠咽菜,也好过现在提心吊胆,睡都睡不安稳。
祁钟钰在这样的环境之中,生活了半年多,原本安逸生存的想法,也渐渐改变,她之前拒绝谭浩然的邀请,不愿意成为他手下的一把刀,四处南征北战,可现在……
她想要试试,只不过,她无法听从谭浩然的吩咐办事,因为她暂时无法离开岳河村。
她愿意帮谭浩然占据这个村落,甚至想办法将周围的地盘都打下来,到时候送给谭浩然。
至于谭浩然会怎么安排,她相信对方的为人,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所以,她在等的,就是谭浩然要托人送过来的信件。
以她对谭浩然的了解,对方一定会派人带了物资过来。果不其然,在傍晚时分,一群行商装扮的队伍,就驱赶着十几辆马车,停在了祁家院门外。
祁钟钰听到下人回禀,立刻翻身起床,大步走到了堂屋内接见来人。
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这一次过来的并非谭浩然的心腹谢星河,而是许久不见的右护法宋德良。
他……看上去苍老了不少,脸颊一侧还有一道很深的疤痕,将一只眼睛也贯穿了,那只眼睛看上去雾蒙蒙的,居然已经瞎了。
可他完好的那只眼睛,在看到她时,已经冒出精明的光芒,道:“祁钟钰,许久不见。”
他没有叫她钟玉郎,看来也提前得知了她如今的身份,这也不奇怪,毕竟她都被谭浩然派来这里了。
她坐在凳子上,道:“宋先生。”
宋德良嘴角一抽,吩咐自己带来的人先退下,祁钟钰也示意祁家的下人离开,并将房门关闭。
屋内的灯火通明,宋德良从怀中取出信封递给了她,祁钟钰接过,当着他的面撕开查看,信上写的跟她猜想的所差无几,谭浩然说如今东风已到,朝廷再过不久就会大乱,到时候就是新日教崛起,面对世人的时间。
他想邀请祁钟钰去山南道与他重聚,一起共商天下。
不过信的末尾,也提到若是她不愿意,他也不勉强,只是将来的局势只会越来越危险,除非她带着家人躲进深山里面,待个十年八年再出来,不然,走到哪儿都是惨烈的乱世。
他会竭尽所能的,给她安排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让她不被乱世所扰。
这是谭浩然对好友做下的承诺,祁钟钰心里一暖,她笑着对宋德良道:“有劳右护法亲自过来送信,你一定有话要对我说吧。”
宋德良道:“你看起来成熟了不少,果然成家后就不一样了。”
祁钟钰将信件放在桌子上,道:“右护法也变的苍老了许多,这是什么原因呢?”
宋德良身为右护法,自身又没有高强的武功,总不会亲自去战场征伐。
更何况,新日教现在依旧蛰伏,并不曾跟朝廷面对面对抗,他脸上的伤,只可能是日常时得来的。
莫非,有人看他不顺眼,想要行刺?以宋德良的脾气,也很有可能得罪人而不自知。
宋德良摸着自己脸颊上的疤痕,冷淡道:“正如你说想的那样,新日教也不是铁板一块,除了大家都侍奉教主之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祁钟钰挑眉,“可即便如此,你也是新日教的老人了,浩然并非不念旧情之人,你应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有谁胆大包天敢对你动手?”
宋德良咬了咬牙,道:“还能有谁?当然是在新日教跟我平起平坐的左护法。”
左护法?
祁钟钰蹙眉,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早在几年前,左护法和谭修潼,就被朝廷抓去京城,秋后问斩了。
怎么又冒出来了一个左护法?
祁钟钰突然联想到了一个人,她恍然大悟,道:“这个左护法,该不会叫谢星河吧?”
宋德良点点头,说:“就是他,他在你离开山南道之后不久,浑身是伤的出现在教主面前,当时我和教主考验了一番,相信了他的清白无辜,等他伤养好之后,他便主动到教主面前,说要替教主分忧。你也知道,教主他,是一个很顾念旧情之人,他很感激谢星河当
年的出手相助,便给他安排了一些教内事务。”
“这个谢星河也是个有能耐的,办事效率极高,且事办的很漂亮,很短时间内,就成为教主的心腹。在新日教的地位,也越来越高,得到其他教众的拥戴。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胆识过人,聪明绝顶的人物,最难得的是他一直忠心耿耿,我就向教主推荐,让他成为新日教左护法。”
他说到这儿,牙关紧咬,浑身都在发抖,说:“可我没想到,那都是谢星河这个兔崽子装出来的,他在当上左护法后不久,就开始暗地里跟我对着干,最可气的是,教主没有看出他的狼子野心,反而越发信任他,即便我跟教主明说,此人不可信,可教主也以为是我在妒忌贤良,还安慰我说,我永远是他身边最重要的副手,呵!”
宋德良冷笑连连,咒骂谢星河不是个东西,祁钟钰听了一耳朵,倒也没有信以为真。
毕竟,宋德良的确是个嫉妒心重的男人,当初她在新日教,就吃了他小肚鸡肠,阴险毒辣的亏。
她打断对方的滔滔不绝,道:“你说谢星河狼子野心,那你可有证据证明这一点?”
宋德良闻言一怔,摇头苦笑说:“这便是他精明厉害之处,教内高层,除了我,居然没有一人察觉他的真实意图,他不但想要将我扳倒,还想要得到新日教教主的位子。”
祁钟钰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冷下脸来,道:“宋德良,你怕是已经疯魔了,新日教最重要的就是教主之位,浩然才是聚拢这些人心的核心人物,谢星河既然精明厉害,就绝对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他若是敢对浩然出手,必然遭到新日教上下的唾弃,并被天下人所耻笑,你说,他图的是什么?”
宋德良看出她眼中的嘲讽,抿紧嘴唇不再多说。
也怪他自己的名声不佳,才会落入现在这副田地,居然没有一人相信他的肺腑之词。
他气的头晕胸闷,想到谢星河脸上的得意神情,又勉强忍住了吐血的欲.望。
他不能动气,不能让谢星河的奸计得逞,所以他这一次特地去教主面前领取了这个任务,他要将祁钟钰带去山南道,有他在,谢星河即便再阴险狡诈,对上教主的至交好友,也只能落于下风。
到时候,他再一点一点的拆穿他的真面目,让教主看穿他的伪善和恶毒,他要让谢星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祁钟钰摆摆手,厌倦听他胡扯,道:“好了,不说谢星河了,你此次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宋德良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道:“如你所见,天下即将大乱,教主正是用人之际,我想带你和你的家人去山南道跟随教主,教主可以保证你的家人安然无忧。”
祁钟钰道:“我知道了,烦请你回去告诉浩然,我不会去山南道的,岳河村这边暂时离不开我。”
宋德良急了,忙道:“难道你要为了不相干的外人,放弃对你若亲兄弟的教主吗?”
祁钟钰扶额,解释说:“不是,我已经决定会留在岳河村,不过,我也不会偏安一隅,你回去告诉浩然,等时机成熟,我会将附近的地盘都打下来送给他。”
“浩然的势力范围集中分布在山南道和河南道,甚至岭南道也有一些新日教的势力,但是淮南道这边,却被康王护着水泼不进,我跟康王有仇,会寻个合适的机会,刺杀康王。甚至,我可以帮他打下整个淮南道……唔,这样吧,你回去告诉他,淮南道这边无需他再担忧,我会帮他摆平。”
这话说的何等猖狂,淮南道地域极广,又是富庶之地,朝廷兵马强悍,还有康王在此,他可不是个草包王爷,淮南道在他的手底下,就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即
便是谭浩然,也要花几年时间,才能将淮南道彻底攻占。
但是祁钟钰,就凭借她现在拥有的一万多岳河村人口,就敢大言不惭的说要打下整个淮南道?!
宋德良心里冷笑不已,认为祁钟钰说这话是在敷衍自己。
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何况,他拿祁钟钰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这一次,只不过白跑一趟,好在并未耽误多少时间,这便动身回山南道,继续跟谢星河死磕吧。
可他刚走两步,就听到祁钟钰说:“等会儿。”
宋德良心中一喜,面皮都抽动起来,转身道:“怎么,你想通了?”
“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让你多待一会儿,将我写的信带回去给浩然。”
宋德良气的浑身发抖,祁钟钰起身从他身边经过,打开房门吩咐下人,道:“去做一桌子好酒好菜,来招待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客。”
下人领命退下,宋德良虽然气急,却还是颓然的坐在凳子上等祁钟钰写完信。
没一会儿的功夫,祁家的下人送来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宋德良吃过饭后,才招唿自己带来的人手吃饭。
祁钟钰见状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
她有很多话想对谭浩然说,可她写字的速度太慢,直到宋德良打了个哈欠,才终于写完,将厚厚的信纸塞进信封里,交给宋德良,道:“夜路不好走,你们等明日在动身出发吧。”
宋德良摇摇头,道:“回去复命要紧。”
他捏着厚厚的信封,嘴角一抽,也不知道对方写的什么内容,写了厚厚一叠信纸。
他对这些不感兴趣,告别祁钟钰后,就驱赶马车朝山南道赶去。
祁钟钰看着渐渐远去的车队,心里总有些不安,不过她并不清楚这份不安源自何处,只当是自己多想,便关上了院门,跟二叔一起清点宋德良带来的物资。
谭浩然财大气粗,这一次也差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只不过比上一次的贵重物品要实用多了。
祁钟钰之前只花了一万两银票,其他的银票和珠宝都不曾动过,因为想着或许将来能还给谭浩然。
而今,她改变主意,打算时机成熟,就帮谭浩然占领淮南道,那些钱,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不过,她也只是心中升起了这个念头,具体实施起来有多困难,以及到底要怎么做,却是一头雾水的,她需要祁长乐的帮助,所以,她将自己的打算,告诉给了祁长乐。
祁长乐听完后,呆呆的坐在凳子上望着她,良久,才道:“钟钰,你所说的都是真的?”
祁钟钰点点头,道:“新日教教主是我的至交好友,他帮了我很多,所以我想回报一二。”
祁长乐望着眼前的信纸,从措辞之中,可以看到这位搅动风云的教主,对祁钟钰也是真诚关切,也难怪侄子愿意为了他以身犯险。
只不过,这可是造反啊,是要杀头的!
祁长乐道:“钟钰,我不想给你泼凉水,可是,你如何敢确定,天下真的要大乱了呢?”
祁钟钰道:“不确定,所以我也在信中写了前提,直到确定大齐国无可救药,我才会帮他一把,而若是新帝登基,稳定局势,我也会亲自去山南道一趟,在朝廷兵马面前,保住他的性命。”
祁长乐感慨万分,道:“我知道了,那我们就等这个合适时机,看它是否会到来。”
之后十来天,一切都风平浪静,靠着谭浩然送来的物资,祁长乐又将其分发给村民,让村民总算敛去愁容,换上笑颜,圆满度过了春节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元宵节。
而
山南道的谭浩然,面对眼前血肉模煳,腐败干瘪的尸体,眼眶都湿润了,他深唿吸几下,才不让自己气息颤抖,低沉的声音问:“谁干的?”
谢星河和其他新日教高层面面相觑,没有一人敢站出来说话。
可事实摆在面前,右护法宋德良,帮教主送信回程的路上,遭遇了难民哄抢,虽然他带着不少人手,却还是敌不过饿疯了的难民,最终死在难民手中,而他带去的人手,也无一人幸存。
谭浩然捂着脸,抑制不住的发出一声啜泣,都是他的错,明知道淮南道局势紧张,却还是让右护法亲自带人去送东西,而且十几辆马车并排,在难民眼中就是一块美味的肥肉,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
这些难民不但抢走了宋德良身上的东西,连带着马匹也抢走,不用多想,也知道那些马被难民吃掉了。
若不是谭浩然意识到不对劲,派谢星河亲自去查探,还不知右护法要在荒郊野外曝尸多久。
他蹲在宋德良的尸体面前,白皙的手捏成了拳头,道:“右护法,你安心地去吧,我一定会为你报仇血恨!”
他豁然站起身来,眼神冷冽,对谢星河道:“带上一万兵马,去右护法葬身之地,诛杀当地的难民,一个活口都不要放过!”
谢星河闻言怔愣,迟疑的道:“可是教主,我们目前应该谨慎行事,不能暴露实力,不然朝廷……”
谭浩然哈哈大笑,讽刺道:“朝廷?”
他转身一步一步的走到教主的宝座上坐下,冷冷道:“你们还不知道吧,狗皇帝已经驾崩了,朝廷如今自顾不暇,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龙子龙孙还不知要内斗多久,此时,正是我们一举成名的机会。”
谢星河是真不知道,他自诩掌握了半个新日教,可还是敌不过谭浩然消息灵通。
他领命退下,余光瞥见宋德良的尸体,眼中闪过得逞的笑意。
新日教其他高层也鱼贯而出,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谭浩然一人。
谭浩然瘫坐在凳子上,颓然的想道:这下子,就连右护法都离他而起了,还死的如此荒谬。
为了皇位,他已经失去了太多,他的父兄,他的亲眷,他的自由……
以后,肯定还会失去更多。
他该庆幸,自己的好兄弟钟玉郎,从始至终都心系田园生活,不想加入他,跟他一起建功立业。
他之前不理解,还想拉拢他,可现在……
这条路太辛苦,也太危险。
他如今只希望,在接下来的乱世纷争之中,钟玉郎能够带着家人一起躲到深山之中。
只要想到自己的至交好友,还活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他就心中温暖,自问不再是孤单一人。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振作起来,他是新日教教主,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沉浸于痛苦之中,首先,就从安葬右护法开始吧……
皇帝驾崩的消息,没几天的功夫,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此事发生的太过突然,除了朝廷那些官员之外,没有一人料到。
虽然皇帝的确一大把年纪了,已经年过七旬,但是他在世的时候,从未传出身体不妥的传闻,百姓们虽然因为灾荒一事在心里怒骂他,却也不想他真的死去。
他这一死,感觉伫立在自己心头的一座大山,就此崩塌了,就连难民心中,都产生了茫然无措,哀伤痛苦之情。
祁长乐在得知此事后,更是饭都顾不上吃,将自己关在书房一整天,直到第二天,才被祁安宁搀扶去卧房休息。
祁钟钰担心二叔的身体,从祁安宁那里得知,二叔只是一
夜没睡,并没有生病,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对这位老皇帝感情不深,因为她不曾经历过,这位老皇帝开辟出来的太平盛世,自打她穿越那一刻起,就一直为了自己的性命而四处奔波,而老皇帝那时候已经不问政事了。
是他十几年来的不作为,才让繁荣的大齐国,演变成如今这副鬼样子。
说句难听的,他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既然不理朝政,为何不主动退位让贤,从自己的子孙之中,挑选出一个贤明又睿智的继承者,延续大齐国的百年荣耀?
可以说,大齐国有如今的乱世之象,根源都出自于他。
现在他两腿一蹬,死的干脆,留下了满目疮痍的大齐国,不管继任者是谁,都要花很多年功夫,才能将局势彻底稳定下来。
而且,就算新皇帝登基,也没那么简单。
因为王爷们之前为了皇位争得你死我活,他们各自发展几十年,手头上有银子又有兵马,谁也不比谁差到哪里去。
他们可不愿意接受突然冒出来的新帝,肯定还有后招,到时候……
祁钟钰想了想,想象不出未来朝廷局势该有多混乱,那就坐等看戏好了。
她耐心等待了几天,终于得知皇帝临死前,写下圣旨立誉王为太子,在他死后,誉王就可以成为大齐国的储君。
祁钟钰心说:果然是誉王。
祁长乐叹息说:“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可偏偏皇位落在了年纪最小的誉王头上,他上面的几个王爷,肯定心生不满,这天下……怕是要乱了。”
祁钟钰不置可否,已经拿出了谭浩然给她的银子,开始组建自己的势力。
如今的岳河村村民,对她的本事极为信服,他们对她又敬又怕,愿意听命于她,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而祁安业从县城雇来的名叫高瑜的镖师,在她一番毫不遮掩的动作下,也主动登门拜访,愿意投入她的门下,帮她成就霸业。
祁钟钰没说,自己也是帮人打地盘,只应了一声,就让他回去了。
祁长乐在一旁头痛的扶额,道:“钟钰,你若真想建立一番大事业,就不能再如此耿直,必须礼贤下士……才行。”
他说了一大堆,祁钟钰皱眉,道:“这么麻烦啊。”
听这语气,似乎下一刻就要放弃造反了,只因为祁钟钰很怕麻烦。
祁钟钰的确想放弃,她向来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可一想到乱世将近,要保护祁家人,还要回报谭浩然,她就必须忍耐这些麻烦。
可她实在不擅长与人相处,便道:“二叔,若是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请你出面助我一臂之力。”
祁长乐:……
他能说什么呢?
侄子是亲的,虽然大逆不道的想要造反,也违背了他这么多年的孔孟之道,可他不能放任不管,不然侄子哪天被人坑死了都不知道。
且侄子时至今日,还没跟侄儿媳妇留下血脉,祁长乐即便是到了地底下,也无颜面对兄长。
所以,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上了祁钟钰这条“贼船”。
祁长乐没有祁钟钰那般明目张胆,可他名声极好,又会为人处世,很快就拉拢了一批势力。
而朝廷果然不负祁钟钰所望,在誉王登基没多久,几个王爷就以誉王谋害老皇帝的罪名,将誉王和安贵妃围堵在了皇宫之中。
即便大太监周祥亲自拿出了圣旨,也被王爷讽刺说圣旨是伪造的,周祥这个阉人狼子野心,帮助祸国奸妃危害皇帝,他们要为大齐国清理门户,所以亲手砍掉了周祥和安贵妃的脑袋,还斩杀了新任皇
帝。
要怪,只能怪誉王生的太晚,而且手上没有兵权,空有圣旨和禁卫军,也不是王爷们的对手,所以才当了几天皇帝,就跟老皇帝在地府里团聚了。
这一下子,大齐国又皇位空悬了。
换谁上去做这个位子,其他王爷都不会乐意,即便国不可一日无君,此事也只能胶着下来。
直到,新日教横空出世,驱使上万兵马,由山南道出兵,攻占淮南道。
其他各地也纷纷响应,揭竿而起,在王爷们内斗不休的时候,大齐国已经被起义军占领了一半领土。
王爷们和朝廷官员,这时才幡然醒悟,却已经为之晚矣。
祁钟钰看着地图上插着的小红旗,道:“山南道那边的势力是谭浩然,岭南道和河北道是谁?名字都没听说过。”
祁长乐倒是有所耳闻,毕竟这些起义军的首领,在一开始便是人中龙凤,才能一唿百应。
他道:“岭南道的首领,是豪富沈家的长子,我曾经与他有一面之缘,是个极有能耐的豁达之人;而河北道的首领章元正,曾经是私盐贩子,被朝廷下令通缉后,他孤身一人逃走,家人亲眷却被他牵连,全部斩首示众,之后他就不知所踪,没想到……”
祁钟钰点点头,问:“既然如此,二叔,那我们是不是也该揭竿而起了?”
祁长乐定定的看着她,长叹一声:“是,那就从汜原县开始吧。”
汜原县县令臭名昭着,辖下村民早就对他恨之入骨,若是祁钟钰去攻打县城,定然会得到村民们的热烈响应,倒是比攻打其他地方更省事。
而且,汜原县是郝州辖下最繁荣的县城,不光商贸繁荣,还占据交通要道,他们占领此地之后,才能图谋更广阔的天地。
祁钟钰眯起眼睛笑了笑,说:“那好,打仗的事就交给我和高瑜吧,还请二叔待在家中等候我的好消息。”
祁长乐拍了下她的肩膀,叮嘱道:“万事小心。”
祁钟钰应了一声,离开书房,先回房抱着茫然无知的陆冬芙亲了一口,便转身头也不回的领兵造反。
事出突然,汜原县的衙役完全没有防备,祁钟钰只用了几天时间,就砍下了县令的项上人头,彻底攻占了汜原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