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祁钟钰对此事极为震怒, 在堂屋内有如困兽一般走了几个来回,当即下定决心单枪匹马去关内道一探究竟。

姜行伍和吕彦卿神色大惊,忙竭尽全力劝阻她不要轻举妄动。

祁钟钰眉关紧缩,说:“谭浩然是我的至交好友,他这次死的不明不白,我必须去查个清楚!”

姜行伍紧紧的抓着她的胳膊, 生怕他一个眨眼的功夫, 对方就运轻功跑的没影了。

他苦口婆心的劝道:“我们都知道此事必有蹊跷,谭浩然身为新日教的教主, 身边随时都有心腹精心伺候着, 府上还有一批医术高明的大夫, 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风寒而丧命。”

吕彦卿接着道:“五哥说的没错,我们可以率先排除掉朝廷动手的情况,因为谭浩然位于新日教跟朝廷战场的大后方,那里极为安全且隐蔽, 即便是朝廷的手也伸不过去, 不然朝廷早就派人刺杀谭浩然,结束眼前这个乱世了,更不会允许新日教蹦跶这么久。”

祁钟钰抿紧了嘴唇,觉得他们两个说的都很有道理, 她深思片刻后, 说道:“所以,谭浩然是被身边的奸人所害?”

姜行伍和吕彦卿都松了一口气,这便是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 而且他们对政局极为关注,比嗅觉不敏锐的祁钟钰,还要看的深,看的远,所以隐约已经猜到这个下手的“奸人”是谁。

只不过眼下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宣之于口罢了。

姜行伍语重心长的道:“看来七弟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这奸人既然能对新日教教主出手,就说明对方是谭浩然身边的亲近之人,不然也不会有下手的机会,而且绝对位高权重。你此刻若是贸然赶去新日教,不能识别凶手不说,还会羊入虎口。”

“我知道你武功高强,可也敌不过千军万马,所以还请七弟冷静下来,留在燕京之中,等我们派人去关内道查明真相,再带兵前往,为谭浩然报仇雪恨也不迟。”

没错,他们在几个月以前,就从郝州城搬迁到了燕京,因为这里更为繁华,也更方便他们之后的动作。

祁钟钰垂下眼睫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道:“如此,就有劳五哥和九弟,派人去关内道调查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姜行伍和吕彦卿见她镇定下来,才松了一口气。

于情于理,他们都不可能放任祁钟钰一个人闯入关内道,因为现在过去,很有可能就是去送死。

姜行伍一直将祁钟钰视作自己的亲弟弟,自然不会让她去冒生命危险。

而吕彦卿跟她相处了几年,虽然还是对她的蠢笨耿直感到头疼,却很清楚祁钟钰这样的人,作为朋友和兄弟,是再可靠不过的了。

他以前与人相处时,惯会使用阴谋诡计,可在面对祁钟钰的时候,那些手段基本上都没有用武之地。

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她的下属也跟她一样,只要目的一致,就对他忠心耿耿。

说实话,他很喜欢现在这样的环境,让他不必担心来自内部的陷害,可以全身心的将聪明才智,用在对付外界上面,而一旦出了什么事,祁钟钰即便厌恶他,也不会对他见死不救。

她本人就像是一座牢不可破的靠山,让众人只要看到她,就再也不会惧怕敌军的威胁。

所以,她绝对不能离开,就算在燕京游山玩水都行,只要让百姓和兵马知道她在此,众人就能安定团结起来。

祁钟钰对他们的心思一无所知,她还是不能接受谭浩然去世的事实。

一方面,是因为谭浩然是她的至交好友,他的意外去世,让她心里悲痛万分。

而另外一方面,

则是她一直将谭浩然视作未来的储君,四处奔波卖命,也是为了当初在信中写下的承诺,她说过要帮谭浩然攻打下淮南道,就一定会做到。

可还没等她彻底占领淮南道,谭浩然就去世了……

她顿时觉得自己茫然无措,好像失去了一直以来的目标,整个人都颓废下去。

吕彦卿对此倒是颇为欣喜,当然了,他可不敢表现出来,他向来想的长远,既然谭浩然已死,而祁钟钰肯定还会继续征伐,她不适合当皇帝,也没有那份心思。

那么,她接下来会效忠谁?

吕彦卿自认为,自己有一半的机会,而另外一半……

他看了一眼姜行伍,打定主意,一定要率先抓住这个机会。

而姜行伍没想那么多,他见祁钟钰低垂着脑袋,像个街头的流浪狗一样,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十几年前,他收到祁长贵的来信,匆忙带着《易筋经》离开少林寺,找了许久终于在衙门附近的小巷内,找到了浑身是伤的祁钟钰。

当时,她的眼神也跟现在一样,茫然、憎恨、痛苦。

他看在眼里,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叹息一声说:“七弟,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查明真相,甚至,会助你杀了那个奸人,为谭浩然报仇!”

祁钟钰闻言一怔,抬起头看他,这句话姜行伍当年也说过。

只不过时隔十几年,当年意气风发笑容爽朗的年轻人,变成了现在满目沧桑眉眼阴翳的中年人。

可他话语之中的关切,却一如往昔。

她相信姜行伍所说的,因为当年他也是这么做的,一直留在她身边教她武功,还替她筹划跟康王报仇,若是没有姜行伍,她早就死在那个小巷里了。

她眼眶微红,说:“多谢五哥!”

吕彦卿见状,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忙转换话题道:“五哥,我们这就安排下人去关内道调查吧。”

姜行伍点点头,二人一起走出了堂屋,姜行伍转过头看了一眼,见她浑身散发着萧瑟的气息,便吩咐下人去将陆冬芙叫来,希望陆冬芙能够好好地安慰祁钟钰。

于是,在祁钟钰身陷茫然痛苦之中不可自拔的时候,陆冬芙迈着小碎步,轻手轻脚的走进了屋子,她不曾说话,只安静的站在祁钟钰身边。

祁钟钰嗅到了她身上熟悉的气息,伸出手拥抱陆冬芙,整张脸都埋在了对方柔软的胸前。

陆冬芙跟她亲热惯了,也没觉得不妥,只是庆幸提前关上了门,不然被下人瞧见可不怎么好。

她伸出手,温柔的抚摸着祁钟钰的长发,说:“我都听五哥派来的下人说了,相公现在一定很伤心,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相公。”

祁钟钰抬头看着她,见她脸上依旧带着温柔包容的笑容,忍不住眼眶翻红。

她道:“我在想,是不是我害死了谭浩然?他之前一直活的好好的,偏偏在我写信说要领兵过去支援时,就被人谋害,我……”

陆冬芙伸出手,按着她的脑袋埋在自己胸上。

将祁钟钰未说完的话也闷在了嘴里,再也说不出来。

陆冬芙神情严肃,嗓音也带着几分郑重,道:“相公,这绝对不是你的错,你莫要胡思乱想,只是巧合罢了。更何况,真正对谭浩然动手的人,另有其人,相公何必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你这样,我也忍不住想哭了。”

她说哭就哭,眼泪滴落在祁钟钰身上。

祁钟钰忙从“凶器”里抬起头来,道:“是我不好,娘子别哭。”

陆冬芙抿着嘴,笃定说:“相公是全天下最好的,

我可不允许相公妄自菲薄。”

祁钟钰脸颊泛起薄红,因为陆冬芙这一打岔,她心情稍微振作了些许,她将人抱在自己怀里,道:“多谢娘子安慰,我明白了。”

陆冬芙抓着她的衣襟,问:“相公,你可以伤心难过一会儿,但是别太久了,不然二叔他们也会为你担心的。”

祁钟钰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调整好情绪。”

她望着前方,目光茫然没有焦点,道:“我必须接受谭浩然已经去世的事实,接下来要怎么做,也要跟五哥他们商议,现在可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还有整个祁家,以及淮南道几十万的平民百姓。”

一想到这儿,她倒是真的冷静下来,亲了亲陆冬芙的脸颊,说:“有劳娘子了。”

陆冬芙摇摇头,笑着说:“能帮上相公的忙便好。”

祁钟钰笑了笑,将她放在地上,整理了下衣服,道:“我去找二叔,商议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陆冬芙道:“那我去厨房做晚饭,今晚上做几道素净的菜式吧。”

祁钟钰道:“吃喝都交由娘子安排便是,我很放心。”

说罢,她便抬脚打开房门,朝着祁长乐所在的院子走去。

这院子,是在他们占领燕京之后,吕彦卿分配给她的新住处,不光住着祁家,还有罗振海和陆大丫一家。

罗振海是她的连襟,在岳河村的时候,就加入了她的队伍,如今也因为军功卓绝,成为了她的心腹。

罗振海的大儿子罗康桥,沉迷于木匠活儿,不愿意参军,祁钟钰也不勉强,还专门给他安排了一处院子,和足够的银子,让他可以专心研究。

倒是二儿子罗康林,许是因为难民袭村的事,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所以一直苦练武功,若不是年龄不达标,他现在也在军中任职了。

除此之外,陆三丫在去年,还给罗振海生了一个女儿,那时候陆三丫才十六岁。

这让祁钟钰用异样的眼神,盯着罗振海看了许久,将罗振海看的毛骨悚然,一遇见她掉头就跑。

后来,罗振海误以为是祁钟钰羡慕他又有了孩子,才总算恢复正常,还拍着祁钟钰的肩膀安慰她。

想来也是,祁钟钰如今也三十岁了,虽然看上去依旧跟个少年一样不显老,但是这个年纪,在异世界已经可以当爷爷了。

别的不说,罗振海跟他差不多大,但是大儿子罗康桥也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

祁钟钰的子嗣问题,成为了一众心腹担忧不已的大难题,甚至还有人主动塞女人给她做妾,结果差点被祁钟钰活剥了人皮,众人才擦着冷汗,收敛行为。

他们后来从岳河村村民口中,得知了所谓的真相,知道祁钟钰当年晚婚是因为不举,才总算失望透顶,再也不曾在她面前说起过子嗣的事情。

只剩下几个人还热衷于催她去看大夫,并尝试偏方,比如姜行伍和祁长乐。

祁钟钰知道她们也是为了自己着想,可她又不能说自己是女子,只能表面上应下,实际上该干嘛干嘛。

她这次过去见祁长乐,就被祁长乐先询问了这方面的问题,才说起了正事。

祁长乐道:“钟钰,你的人马才刚攻打下燕京没多久,实在不适合轻举妄动,之前你急着去关内道跟谭浩然汇合也就罢了,如今谭浩然已死,二叔建议你先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将打下来的地盘妥善安置再说。”

祁钟钰听话的应了,回去跟姜行伍和吕彦卿商议后,他们也双手赞成这个主意,于是,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在经过了一年多的南征北战后,祁

钟钰发现自己终于有空了,就万事不管,全权交给姜行伍和吕彦卿,自己则带着陆冬芙在燕京及附近的地盘闲逛。

与暂且安定下来的淮南道不同,关内道那边,朝廷和新日教的战役,依旧打的如火如荼。

在谭浩然意外去世后,谢星河便在众人的提议下,肩负了教主的重任。

说实话,这些年,因为他身先士卒,从未离开过战场,所以他在军中的声望已经远胜过谭浩然。

加上他凌厉狠辣的作风,也让新日教在跟朝廷的对决之中占据上风,压的朝廷兵马喘不过气来。

齐光帝每日上朝,都在大发雷霆,可依旧改变不了颓败的战局。

迫于无奈之下,齐光帝终于想到了一个歪招,那就是主动跟草原部落合作。

他也知道此举是在与虎谋皮,可他顾不了那么多,为了皇帝这个位子,他已经付出了大半生的心血,他绝对不要成为大齐国的亡国之君。

更何况,草原部落的大汗乌图蛮,在之前已经迎娶了大齐国的公主,他们也称得上是亲戚,在签订和平条约时,还白拿了大齐国那么多好处,应该不会跟新日教合作来背叛他。

他算盘珠子播的响,不顾朝廷重臣的连番反对,派了亲信去草原部落传达结盟的消息。

草原部落的大汗,如今三十多岁的乌图蛮,听使臣战战兢兢的汇报完之后哈哈大笑,说这个提议他应下了,这就派兵去支援齐光帝。

使臣松了一口气,带着草原部落膘肥马壮的五万兵马,与他一同回去关内道。

没过多久,朝廷的兵马之中就混入了草原部落的勇士,将新日教打的落花流水。

这次战役的情况,立刻传遍了大江南北。

一下子点燃了百姓心中的怒火,在他们看来,齐光帝的举动,相当于叛国。

若说他们之前还对朝廷恨铁不成钢,却依旧保有忠心,但是此刻,他们恨不得新日教立刻推翻大齐国,免得给黎民百姓丢人现眼。

要知道,草原部落跟大齐国乃是世仇,光是西北军中,死在草原部落勇士手上的就不知凡几。

更别说,对方连年的进犯,让百姓们苦不堪言。

偏偏朝廷明知如此,还选择跟草原部落合作,彻底寒了黎明百姓和满朝文武的心。

齐光帝这时候就算后悔,也为时晚矣,只能安慰自己,至少朝廷站在压制住了新日教的兵马,等战局平复之后,他还可以努力扭转自己在黎明百信心中的形象。

而情势仿佛真的如他所想的一般,在逐渐好转,新日教已经被打压的狼狈逃窜。

他一鼓作气,又接纳了大汗乌图蛮送来的十万兵马,将其派去了山南道,期望这些兵马能彻底打垮新日教。

可惜的是,草原部落就是野蛮的群狼,桀骜不驯,他们在帮朝廷打了半年仗后,收复了大半失地后,终于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那些兵马,不但没有继续狠扑新日教,反而掉头去攻打京城。

京城的兵马早就被齐光帝派去了战场前线,现在只剩下零星的几千御林军,根本不是草原部落的对手,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草原部落就彻底攻占了京城,血洗了皇宫。

延续两百多年的大齐国,终于灭国了!

举国哀痛,百姓将亡国之君齐光帝骂了个半死,恨不得将其挖出来鞭尸才好解气。

如今大齐国北部被草原部落占据,乌图蛮亲自率兵南下,占据京城,还在皇族的尸骨上,宣布建立了狼狄国。

这下子,新日教,乃至于其他起义军,要对付的就是这个新建立起来的狼狄国。

而狼狄国新君乌图蛮,反其道而行之,将自己的兵马全部收拢回来,看样子是要吃透大齐国北部,笑看其他势力内斗,待他们虚弱之时,再坐享渔翁之利。

大齐国南部的几大势力,都清楚他的打算,但是他们就像是当初的王爷一样,不可能坐下来谈判达成合作,只能钻进这个明显的陷阱,先征服其他势力,再跟狼狄国对抗。

不久后,山南道的谢星河,率先自立为帝,称国号为秦,发展壮大自己的势力。

而河南道那边,章元正也自立为帝,称国号为周,蚕食周边的势力,以图发展壮大。

其他各地也纷纷响应,在大齐国灭国之后,诸多小国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就连淮南道,都突然冒出来了三个皇帝,和三个国家,都是淮南道东部的势力,扬州城内的施立群便是其中之一。

与之相对的淮南道西部,是祁钟钰等人占据的地盘,祁钟钰的心腹正在就此事发表意见。

吕彦卿提议要紧跟潮流,也推选出一位储君,而姜行伍却摇头说不妥,应该先发展壮大起来,然后再称帝建国。

二人难得意见相左,且都是顶尖大佬,其他人低下头去不敢出声。

最后,吕彦卿和姜行伍不得不将实现落在祁钟钰身上,祁钟钰却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道:“五哥,九弟,谭浩然的死因,查的怎么样了?”

吕彦卿:……

姜行伍:……

一众心腹:……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为什么祁钟钰还在纠结一个死人的死因?!

吕彦卿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被她的问题给噎死。

倒是姜行伍皱了皱眉,道:“七弟,虽然现在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不过我还是告诉你吧,前些日子,我派去山南道调查的人终于有了回信,说谭浩然去世那几天,的确身体不适,被左护法谢星河相邀去一处隐蔽的避暑山庄休憩。”

“因为此事不宜声张,所以除了谢星河及其心腹之外,其他教众都不知此事,只以为谭浩然跟往常一样闭门谢客,思索对策。直到谭浩然身边的侍女推门进去,看到了谭浩然的尸体,教众才意识到谭浩然去世了。谢星河悲痛之下,找来了大夫和仵作,诊断出谭浩然是急症去世的。”

祁钟钰抿紧嘴唇,良久,声音沙哑的道:“也就是说,凶手是谢星河?”

姜行伍道:“十之五六。”

吕彦卿缓过劲来,也道:“不仅如此,当年新日教右护法宋德良,在淮南道内被杀,也有谢星河的手笔。我想,加上此事,谢星河是凶手的几率,可以达到九成。”

祁钟钰抬眸看他,惊愕的问:“宋德良也死了?”

吕彦卿愣了下,问道:“七哥,你还不知道吗?宋德良早在几年前就去世了。”

祁钟钰忙追问了宋德良去世时间,推算后发现,正是宋德良去祁家送贺礼返图的途中,据说被难民围攻去世的,而吕彦卿有事实证明,对方是被谢星河谋害的。

她怔然了许久,将曾经发生的事回忆了一遍,恍然大悟道:“是他,是谢星河没错!”

当初在汜原县,背叛了谭浩然,将其消息传递给武林高手的人,肯定也是他!

原来他早就图谋不轨!可恨她一直没有看透!

这个小人!

她眼中闪过凶光,一巴掌拍碎了面前的桌子,咬牙切齿的道:“我要他死!”

姜行伍担忧的看着她,拍了下她的肩膀,道:“七弟,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不过大局为重,不可轻举妄动啊。”

祁钟钰看着他,颓然的坐在凳子上,道:“我听五哥的安排便是。”

这句话的意思,倒是颇有深意,在燕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祁钟钰才是核心人物。

但是这个核心人物性子太独,至今还没有子嗣,也实在不适合担任大梁,还不如她之下的吕彦卿和姜行伍。

姜行伍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而吕彦卿的娘子也在去年生育了一个儿子,他们至少有后,不用担心传承问题。

所以早在去年秋日,谭浩然的死讯传来之后,这二人身后就凑上去不少势力,只不过碍于姜行伍和吕彦卿的结义兄弟关系,加上祁钟钰的威严犹在,所以没有人敢内讧罢了。

实际上,两帮人早就界限分明,终于在今天,在祁钟钰的一句话中,出现了决断。

姜行伍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经过这么多年的南征北战,他的心态也逐渐转变,尤其是在谭浩然去世之后,他也开始向往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只是,他从来不曾做出出格的举动,也不曾跟祁钟钰表明过自己的想法。

没想到……

他按住祁钟钰的肩膀,让她与他对视,认真道:“七弟,你明白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吗?”

他怕祁钟钰不懂,所以才有此一问。

众人都紧张的看着二人,祁钟钰笑了笑,道:“五哥,我本来就不想担此重任,若非当初答应了谭浩然,我早就躲进深山里养老了。五哥你有勇有谋,胆识过人,聪明绝顶,若不是当初留在郝州城跟我一起,你去任何地方都可以建功立业,我们如今挣来的这份基业,当然也该属于你。”

她说完后,突然看向吕彦卿,道:“抱歉了,九弟,我还是不喜欢你,趁现在还来得及,若是你实在不满,我可以分三分之一的领地和人马给你,你再起炉灶便是。”

吕彦卿:……

事情哪里有她说的那么简单,祁钟钰就是个货真价实的蠢货!他就不该对她抱有任何期望!

姜行伍也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吕彦卿在他平静的视线下,后背都开始冒起了冷汗。

他一直都知道姜行伍这人不简单,但是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看轻了他。

他竭力维持镇定,道:“七哥说的哪里话,我也认同你的决定。五哥,还请你登基为帝,带领一众兄弟们建立千秋霸业。”

其他众人也纷纷响应,姜行伍握紧了拳头,说:“我不会辜负你们的期待,但是如今也的确不适合称帝,至少……”

他的视线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笑着说:“要将淮南道彻底打下来再说!”

众人怔愣一瞬,反应过来此话的含义,忍不住仰天大笑,摊开地图,开始筹谋淮南道东部的地盘。

这次会议之后,姜行伍成了名副其实的领袖,而祁钟钰位居第二,吕彦卿排在第三,成为了这只起义军的三巨头。

在众人花了几天布局后,就兵分三路,攻打淮南道东部。

耗费了一年的时间,姜行伍等人终于控制住了整个淮南道,向西与山南道的谢星河比邻,向北与河南道的章元正相接。

向南,还有一个势力最弱的岭南道沈家,之所以说沈家,是因为他们也没有称帝,且由沈家这个富甲天下的商户,控制了岭南道的命脉。

姜行伍认为沈家不足为惧,点了点地图上的两个用毛笔画出来的圈,问:“接下来,先对付哪一个?”

吕彦卿道:“当然是章元正,对方的实力只比我们强一点,吞并他们之后,我们休养生息几年,就能跟实力最强盛的谢星河对抗。”

其他人也

是如此认为,姜行伍看了一眼一直不出声的祁钟钰,问:“七弟,你怎么看?”

祁钟钰的视线落在地图上,懒洋洋的说:“五哥,你别问我,我只想尽快杀了谢星河!”

这话倒是一点也不让人意外,自从去年完成权力交接之后,祁钟钰身上的担子就轻了许多,再也没有多少人往她跟前凑,全部都去讨好姜行伍去了。

祁钟钰一点也不觉得失望,还后悔自己早干什么去了,若是早点将权柄交给姜五哥,她不就可以有更多时间带着陆冬芙自在逍遥了吗?

而事实也证明她的确没有看错人,姜行伍是个潜力无限,雄心勃勃的男人。

在挑大梁之后的这一年内,在众人面前充分展现了他的聪明才智,和战略眼光,几次力挽狂澜,逆天改命,比之祁钟钰和吕彦卿带领的兵马,还要一往无前,锐不可当。

或许这样的人,才适合天底下最至高无上的宝座。

姜行伍闻言后,反而笑了出来,说:“七弟倒是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那好,我们这就整兵出发,前往淮南道与山南道的交界处,跟谢星河一较高下。”

此话一出,不光是吕彦卿,就连祁钟钰都有些怔然。

要知道,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谢星河就好比一座庞然大物,只要有理智的人都不会跟他硬碰硬,偏偏姜行伍有这个胆量,还的确有这个实力。

祁钟钰勾起嘴唇笑道:“不愧是五哥,果然厉害!”

他们用了几天时间准备就绪,祁钟钰拍着陆冬芙的肩膀,对泪流满面的她温柔说道:“你放心,我解决掉谢星河之后就回来。”

陆冬芙哽咽着摇摇头,她就算不懂这些,也看的出二叔愁眉不展意味着什么。

她想要抓住祁钟钰的手,让她不要去了,已经够了,淮南道的地盘明明够用了。

可她看着祁钟钰亮晶晶的眼睛,就再也说不出口了,对于相公来说,一日不杀掉害死至交好友的仇人,就一日难得安宁。

她懂了,所以努力让自己松开手,颤抖着嘴唇说:“我,我等你回来,一定要回来。”

祁钟钰不顾这里是大庭广众之下,低头亲吻她的嘴唇,说:“我保证!”

她骑着那匹名叫天狼的千里马,转身毫不迟疑的离开了。

陆冬芙担忧的吃睡不香,人很快就瘦了一圈,每天都会去二叔跟前晃一圈,从二叔口中得知他们安然无恙,她才松了一口气。

这场仗,出乎意料的漫长,眼看着半年过去了,祁钟钰还没有回来。

雪上加霜的是,在一天夜里,敌人来袭击燕京了。

那是谢星河派来釜底抽薪的几万兵马,燕京的大部分兵马都被调去了前线,现在只剩下几千人,根本不能和谢星河派来的将士正面抗衡。

祁长乐挺身而出,对绝望的众人下令道:“我们要守住城门,绝对不能让谢星河的奸计得逞,我们兵分八路,分别守在燕京的八个城门处,只要坚持到支援到来的那一天,大家就都可以活下来。”

这一番话,让众人从慌乱之中冷静下来,普通民众,不论男女老少,都参与到这次战役之中。

许是燕京本来就是一座坚不可破的城池,所以即便谢星河派来的将领努力了两个月,也不曾攻破,但是他不着急。

因为燕京的几个出口都被兵马阻拦,早就成了一座封闭的城池。

城内的资源是有限的,坚持两个月已经到了极限,再继续这样下去,城内的百姓都会被活活饿死,届时,就是他率兵深入的时机。

燕京的百姓和兵马也的确陷入了绝望之后,有些人已经主

动选择自尽,陆冬芙和祁家的女眷待在一起,握紧了手上的菜刀,眼中满是坚毅。

她要等祁钟钰回来,她要活下去,即便要杀人,她也不在乎。

好在,事情并未进展到最危险的那一步,就在局势焦灼之中,罗振海带着兵马及时折返回来了,他用了计谋杀掉了谢星河派来的将领,解救了燕京的灭城危机。

陆冬芙得知此危险解除后,激动地浑身地发抖,跟大姐和三妹抱在一起,庆幸自己劫后余生。

她在几天后找到了罗振海,询问祁钟钰的下落,自从燕京被困后,她就不曾得知对方的消息了。

罗振海安慰道:“二姐你放心,二姐夫如今深入山南道内杀敌,将谢星河的兵马打的落花流水。”

“只是她还不知燕京被困一事,吕军师安排军中将士,将这个消息隐瞒的滴水不漏,还派我领兵回来支援。”

他顿了顿,怕陆冬芙因此对吕彦卿不满,道:“实在是战局紧张,而二姐夫本领高强,本来这场战役就打的十分辛苦,若是二姐夫得知此事贸然折返,必然会功败垂成,所以……”

陆冬芙垂下眼,说:“我知道了,我明白的,那相公她有没有受伤?”

罗振海笑道:“天底下能伤的了二姐夫的,还真没几个,至少迄今为止,二姐夫还不曾受过伤。”

也因此,对方凶神恶煞的名头越发响亮。

而且或许是心有灵犀,在他领兵离开山南道,折返回来支援的时候,祁钟钰也变得紧张不安,失去了往日的镇定,以至于下手越发阴险毒辣,甚至亲自下令纵火屠城、给通往城内的河水里下毒……

虽然成效斐然,但是也突破了人的认知极限。

罗振海听说后都毛骨悚然,更别提其他人了。

据传信回来的人说,谢星河的兵马已经被祁钟钰吓破了胆,宁愿绕远路去对付别的兵马,也不想正面跟祁钟钰对上。

陆冬芙得知祁钟钰并未受伤,才松了一口气,可心里依旧担心不已,她说:“三妹夫,可否请你帮我寄些东西给相公?”

马上便要入冬,祁钟钰又最是怕冷,她想缝制几套保暖的衣服,给相公寄过去。

罗振海眼前一亮,忙说:“好啊,二姐还可以写封信,到时候我派人一并给二姐夫寄去。”

陆冬芙笑了笑,熬了几天做了两套保暖的冬衣,想了想还做了耐放的食物,最后才提着毛笔,写下了字迹难看的一封信,交给罗振海让其派人给祁钟钰送去。

没想到,这包东西倒是起到了出乎意料的效果,让急躁的杀红了眼的祁钟钰,都恢复了正常人的神智。

她吃着对方寄过来的有点坏了的食物,手指轻轻摩挲着信件,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怀里抱着似乎还带着陆冬芙气息的衣服,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冷静的想道: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她的耐心已经到达了极限,是时候杀了谢星河,回去跟娘子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