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 98 章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谢琢玉拿着最后一卷席子?放到了装东西的马车上,回身走了过来。
邱点酥从小院走出来摘下了斗篷,她探手伸向谢琢玉,借她的力上了马车。摇头道:“应该没有了。刚刚的行李是最后了。”
她坐了下来,看向马车外形单影只走过的路人,她有些不舍:“长离,我们要走了吗?”
谢琢玉将她的斗篷卷起来塞进了车厢,转过头来又猫着腰走了出去,她让柳绿上马车方便照顾邱点酥。
她两手放到车厢门上,对着里面频频透过车窗往小院看的邱点酥,抿笑道?:“娘子?莫担心,小院为夫交给苏世源打理,如今年关将至,我们还需早些回宣城。”
等到了年关,大越各地降雪,路就更不好走了。
邱点酥点点头,向她微微垂首:“嗯,我们走吧。”
“好嘞。”“噶擦。”
谢琢玉应了一声,心情轻松地将马车关上了。她顾头往后看了看,后一辆车上坐着张姨娘和不便行动的谢庆,再往后一辆马车上是积攒了三个月的行李和新学了驾车的谢流昌。
见众人都准备就绪,她收回视线,最后再望了一眼寒门小舍,不暇眷恋的敛了心神。
“驾——”
“咯噔、咯噔……”马车走动起来,寒雪铺地,遍地银碎,虽天寒地冻,也不及归家荣故里的心情澎湃。
来时匆匆,迷惘荒诞。
走时翩翩,快活恣意。
听说袁将军即将返京,班师回朝?将军府众人要如何?
又闻前去北定之地救济灾情的苏世源携公主殿下,赶在除夕前到了京城。
圣上已暗自定下了三皇子?为储君?这?消息不知是真是假。
谢琢玉两耳不闻窗外事,赶着马车慢慢悠悠走在路上,车行百里缓中带急走向了淮江一带,恰其河流结冰,众人又只能从水城绕路往林城来。
林城,老程牙等了许久,接待了连夜进城的几?人,在看见从马车上被推着轮椅下来的谢庆时,老程牙狠狠屑了他一口气。
“哼!”老大不小个人了,还?让小辈们跟着操心。
谢庆老脸一红,他勉强撑起脸面,朝长了他几?岁的老程牙抱拳道:“还?望程老费心了。”
“琢玉没给您添麻烦吧。他这?小子从小就这样,谁说的话也不听……”
哪知老程牙却少见的拥护谢琢玉,反驳道:“长离儿,做事稳妥,人又机灵,我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义子?。王爷……哦不应该是谢老爷,这?么多年才是眼比天高,让珠玉蒙尘,明珠暗投了。”
他语气轻快,说到谢庆眼瘸时,只恨不得尖酸又奸佞地指出他的错处,好一阵即兴而为。
谢庆面上兜不住,却是陪笑,没反驳。他为玉父,即便再怎么埋没自己的孩子,也是谢琢玉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父。
谢庆自有审视,这?年头多个朋友,何必总要嚷嚷骂骂。他知错悔改道:“程老说的是,人不自省难得糊涂,我自后定当好生关照琢玉,不让他丢了你和我的脸。”
程老看他态度真诚,没再刁难他。
“你要真是想明白了才好。一家人,非要分出个嫡庶也就罢了,怪也怪造化弄人,等你想明白了,她可早已不需你对她指手画脚了。”
莫要后悔前事错,自省方能得偿所愿。
“此言休矣。”
谢庆身边走过两人,引得他顺眼看过去。谢琢玉一手拎着青囊,一手牵着邱点酥徐徐走到老程牙面前问安。
她贫笑?偏浅,顾盼流转,眼中只有邱点酥一人,看其性子安静沉稳,却也轻躁活跃。
谢庆心中大定,想到从前那个躲在屋檐下偷看屋厅的孩童,羊角髻发,垂髫拾昧,有一瞬的回念与惋惜。
……
翌日清早,一行人回到了宣城。城中寂静,比起众人走时那会儿多了些浮动在空气中的喜气和燥意。
谢琢玉在豆腐西施摊前停下了马车,她跟车内的邱点酥说了声:“酥儿,我去买些早食来,你先坐着。”
她刚撇下半个身子?下了马车,踩到地上,就听邱点酥喊住了她:“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邱点酥推开门走了出来,她蹲在马车脚沿,犹豫间身前举过来一只手。
抬眼,就看见站在地上稳当着的谢琢玉对她邀道?:“娘子?,我牵你。”她一把抓住邱点酥,将她从马车横辕上牵下来。
“等等,我也去。”谢流昌将马车停稳,然后跳下车忙朝二人招手,这?才拍拍身上的泥水来到张姨娘和谢庆的马车窗边在说什么。
谢琢玉没有等他,与邱点酥来到豆腐西施摊前,今日豆腐西施并不在,但是她娘亲在。
“老板娘,要三碗豆浆,还?有两碗豆腐脑。”谢琢玉看向邱点酥,问她:“吃不吃豆花?”
邱点酥看了看铜锅中纱布蒙着的半透热气滚滚的豆花和另一锅里的豆腐脑,她略一意动,便点了点头:“要的,我想都尝尝。”
谢琢玉转头向老板娘肯定道?:“再要一碗豆花,在这儿吃。”
柳绿姗姗来迟,从马车上下来,走到邱点酥身后簇拥着她。听到姑爷的声音,意指给自己也买了早食,她心中感恩,朝谢琢玉投去感激的目光。
谢琢玉没看到,她牵了邱点酥入座,柳绿也顺时得了一个小座等外食。
谢流昌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先后要了豆花,后来又因谢庆爱吃豆腐脑,便又再买了豆花。几?人是去车上吃的,吃完后碗筷又给送到了摊子?上。
“来喽——您的豆花,豆腐脑,还?有豆浆,都吃好了!”老板娘动作快,拿了一个托盘麻溜地上了吃食在谢琢玉几?人身前桌上。
待邱点酥伸出手去帮着挪碗边,一不注意被烫了下,她赶忙缩了手又去摸耳垂,紧张兮兮的瞅着谢琢玉抬碗放筷。
“啪嗒——”谢琢玉放下一双筷子,接着便看邱点酥踟蹰的模样,神情微征,她笑说:“娘子?心急,被烫了吧哈哈哈。”
邱点酥被她嘲弄,也不闹,等指腹酥麻的滋味淡去,便抬了灼手的豆浆轻饮一口。
豆气翻滚,濯濯浓浓,香涩总相宜。
她心里微叹,豆子?新鲜,新拧的豆浆汁不加糖,也是好喝的。
谢琢玉抬着碗大口大口地灌着豆浆,沿着碗边露出她的一双眼睛,狭长的眼睛眯成了细缝,微缝中黑瞳晶亮又璀璨,喜意葱茏。
老板娘从别桌过来,又去摊前时看见这?桌的和睦气氛。
她跟说笑似的感慨:“嘿呀小公子对你家娘子?真好,这?天啊真是越来越冷了,两夫妻出来走走,喝喝我家的豆浆暖暖脾胃却是不错的。”
她腰膀粗圆,不像她女儿那般窈窕茱萸,但又有着豆腐西施没有的利落和惠敏。
老板娘灿然无奈地又多了两句:“说起来,我家那个女儿啊,也是个会过日子的。”
谢琢玉见过豆腐西施,从前她从林城回来时,就爱到豆腐西施摊上喝豆浆,听她唱花调,念俗语,这?些应当都是她娘亲教的吧。
“哦?豆腐娘子?,不知豆腐西施如今何在?”
豆腐娘子?笑?了:“她啊,上月嫁了个云游四海的武生,看山玩水去了!”
武生,在大越,也可指代舞刀弄枪的结义之士或江湖中人。
邱点酥听了,有些惊讶:“武生吗?那你不会思念你的女儿吗?”江湖路远,每次启程大多都归期不定。
谢琢玉看了她一眼,给她碗里加了一勺糖粒,想了想,又扣了半勺放回了糖盅。
“没办法?,再想念能怎么办?她愿意吃苦就去呗,咱们做人父母的还?能事事拦着她吗?”
豆腐娘子?没纠结,语罢又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谢琢玉看邱点酥冥思苦想的样子,无奈的将手里的汤匙放进她吃豆花的碗里,轻敲道:“酥儿,回神,你的吃食该冷了。”
“北寺的住持和扫地僧还给我们送来了艾草和菖蒲,你忘了,等回去了,咱们回去还得沐浴更衣,焚香洗礼。”
她们在城外遇到了正要进城的僧弥,手里抱着菖蒲和艾草,说是住持他们听说她回来了,给她专门送来的。有人从大狱里出来,沾了晦气,宣城是有熏艾草,点菖蒲的习俗。
邱点酥轻轻应下,低头舀食豆花,后因吃不完又递给了谢琢玉帮忙解决。
谢琢玉庆幸自己刚刚没给她添太多糖,她不嗜糖,酥儿喜糖。
若是太甜了她吃不下去,坏了豆腐娘子?的心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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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回了谢王府,牌匾已被府衙的人摘走了,销毁在衙门口。府前空荡,几?人正好得以下马车。
谢琢玉进门时看了一眼门匾,她示意迎上前来的路拾附耳:“你去镶玉阁定做块牌匾……”她又想,自己不就是镶玉阁的掌头?那还让手下人做什么自家的匾。
她挥挥手,作罢:“还?是算了,我自己处理,你去搬东西吧。”
路拾敬道:“好的公子。”然后走到后头马车边,帮着管家指挥的下人们一起搬东西。
谢琢玉去了京城,别的不多,就属特产带的多。十一二年不一定去趟京城,她们这?次也是意外之旅。
府中空荡却处处透露着让一行人熟悉的感觉,虽不至热泪盈眶,但也满心感怀。
谢庆还?是坐着那把在京城打的轮椅,张姨娘这?段时间一直照顾着他,不假他人之手,更不会脑子?发昏的将他再推给别人。
谢庆不知对“一心只有他”的张姨娘如何想法,但在谢琢玉看来,两人之间还算和睦,风雨同舟。
之后的日子,静谧了一段时光后,又从谢流昌身上开始了新的热闹。
媒婆上门,脚踏红头靴,手握蒲团扇。谢流昌被迫和张姨娘去见了几?家姑娘。
他去时面目惨白,惶恐不安;来时脚下生风,避之不及,唯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幸。
谢琢玉经常摸到大门口处,见他进府便嘲笑他:“儿大不由人,拖着不娶妻就是要找姨娘和父亲劳心的。”
她嗑瓜子?,品香酥,翘脚打桌恣意妄为。
张狂耀目,恨不得上天。
被刚从外头查账回来的邱点酥抓到了,提着她耳朵就从西厅堂,一路提回了后院。
谢流昌刚刚兴起的怒火突然就消气了,他看着被拎走的谢琢玉,适时的调侃:“长离你娶妻了,可有怕和后悔的?”
哈哈哈哈哈!叫你最近总看我笑?话,被人管的日子可好受?
谢琢玉朝他虚空踢出一脚,从裤带锦囊满边的袋口飞出一个壳儿来,掉到谢流昌面前滚过了一翻。
她的声音传来:“莫说少年穷滋味,话嫌人不嫌,我这?才是人间极乐,懂吗你!”
如果用现在的话来说,她说谢流昌是单身狗,别看邱点酥日常管教她,但这?也是一种幸福,旁人都不懂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查了才知道原来豆花和豆腐脑不是一种东西ORZ,长见识了,我这儿都混着一起喊的hhh。查了度娘,原来“在制作豆腐的时候,首先出来的是豆浆,然后是豆腐脑,其次就是豆花,最后就是豆腐。”——摘自百度。这而且,豆腐脑比豆花嫩啊~(深夜猛饿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