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彼此

“头疼吗?”季语皱着眉问谢晅,“我去给你拿碗醒酒汤。”

谢晅伸出手,揉一揉昏昏沉沉的额头:“不用了。”

季语没理会他,径自去了后厨,取了些葛花和酸枣,加上水,放在小火炉上细细煎熬。等做完这一连串的事,季语一时有些恍惚,盯着小火炉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直接吩咐下人来做便是,为何非要自己亲力亲为呢?

她行事一向理智清醒,最近几日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心浮气躁。尽管外面的宴会喧闹嘈杂,季语却觉得太过安静,心中有个什么嫩芽,隐隐就要破土而出。季语摇摇头,硬生生把它压制下去。

良久,季语端着醒酒汤回来。谢晅笑问她:“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季语没回他,急声催促道:“快喝,喝了赶快回去。”

见季语神色不虞,谢晅知她这就是生气,又不知何故。谢晅微微蹙了眉,一双黑白分明的狭长眼眸看向季语,眼里盈满了温情脉脉的缱绻,仿佛他眼睛里只装得下她一个人。

季语下意识垂眸躲开这目光,几缕额发碎碎地垂下来。谢晅伸手去拂,恰有小厮于此时一脚踏入房门,朗声喊了一声大人。

他若无其事收回手,依旧是那个清冷淡漠,不食人间烟火的谢晅。

季语抬眼问那小厮:“何事?”

小厮看起来也颇有些为难:“宰相大人喝醉了,吵着要见您。”

姬无夜那厮又在闹什么幺蛾子?不想让好端端的百日宴惹出什么不快,季语急急起身往外走,嘱咐谢晅道:“喝完醒酒汤,你便直接回将军府罢。我这里整日忙的要命,实在没时间招待你。”

谢晅低低应了一声。

此刻已近酉时,出席百日宴的官.僚们大多驾车回府了,还剩零星几个喝醉的同僚赖着不肯走,其中包括红着脸耍酒疯的姬无夜。

想起谢晅还未好全的满身伤痕,再看看眼前的罪魁祸首,季语气不打一处来:“姬无夜,马车既已备好了,你就赶快回府,赖在我家门口算是什么样子。”

姬无夜眼角眉梢皆氤氲了几分醉意,越发衬得他眉目妖艳,像一只月圆之夜成精的狐妖,美的极其富有攻击性。他乖巧走上马车,掀开帘子,晃晃手朝季语示意,柔声道:“和你说句话,我就走。”

季语快步走过去:“快说。”

“你再过来些。”

季语皱着眉微微欠身,耳朵凑到他嘴边。姬无夜忽然不怀好意的桀桀一笑:“小语,你真是羊入虎口不自知啊。凭借谢晅在京城的势力,足以在我手里逃出去,何需你来救。他这番苦肉计,连我都被蒙在鼓里,可真是用心良苦。”

季语张张嘴想说些什么,终究归于沉默,没有追问,也没替谢晅辩解。

姬无夜笑容越发诡谲乖戾,朝马夫大喝一声:“驾车,回府!”

马车朝着远处缓缓驶去,季语转身回府,神色若有所思。后院里略有些杂乱,小厮们四处奔忙,收拾这场百日宴的残羹冷酒。红寇端了一碗醒酒汤过来,娇羞道:“妾身想着大人敬了不少酒,便亲手做了一碗醒酒汤,为大人解一解酒气。”

季语没怎么醉,看红寇一脸期待的模样,也不好拂了她的意,接过醒酒汤一饮而尽,又想起谢晅来。

“谢将军呢?”

红寇回道:“宰相大人在门口闹得厉害,他便走了后门,现下怕是已回了将军府了。”

季语点点头,转身欲走,却被红寇拉住衣袖:“大……大人,来我房里好不好?”

季语回眸看她,神色已有些不耐烦:“怎么了?”

红寇眼角又沁了泪,泫然欲泣的小模样好不可怜:“妾身有些体己话,想私下说与你听。”

季语叹口气,无奈道:“我的小寇儿,你怎么这么爱哭。”

季语说罢牵起红寇的手,拉着她过了垂花门,进了红寇住的东厢房,细细掩好房门,笑问她:“我的小寇儿有什么体己话,尽管说与我听。”

红寇咬着唇不说话,自顾自脱下外衣来,里面只穿了一件轻纱。

季语皱眉后退一步。

红寇瞧见季语的排斥,竟直接上前抱住她,颤声道:“百日宴办的这样隆重,大人摆明认了妾身的身份,又为何不碰妾身?”

季语狠狠推开红寇,却感觉一股滚烫热浪在体内逐渐升起,直烧得她两颊绯红,四肢绵软。

季语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你在醒酒汤里下了药?”

红寇咬了咬唇,算是默认。她一向唯唯诺诺,今日这番举动,已用尽了她此生唯一孤注一掷的勇气。

季语掐了掐手心,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至于嘤咛出声:“红寇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红寇不甘心,绞着衣角娇滴滴说道:“妾身会让大人快乐的。”

季语没理会她,转身推开房门:“来人,备马,去将军府!”

红寇:“?”

御史大人的相好原来是将军府的丫鬟么?

红寇上前一步,想要告诉季语,这药虽发作起来烈得要命,但也不必非要与人交|欢才可,一个时辰过后药性自会消除,但季语已上了马车,等不及红寇的解释了。

谢晅前脚刚踏进将军府,便听小厮通传道:“御史大人在门外等着将军,说是有要事相商。”

谢晅不知季语这是唱的哪一出,才走到门口,便被季语抱个满怀。她似乎有些站不住了,细软的双.腿打着颤,呼吸间吐出的热气滚烫似火,凑到谢晅耳边小声说道:“我被下.药了,去你房里,快!”

把季语扶到自己房里,谢晅一脸正气,好像当真与她有要事相商:“我与季大人有些机密政事商讨,为防隔墙有耳,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里。”

谢晅说罢掩上门,季语便迫不及待解他上衣的扣子,手指却不听了使唤。季语发了狠,使了一把力气,近乎撕扯般扯开了谢晅的领口。两粒钮扣迸落下来,掉到了暗处的角落里。谢晅急忙把季语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不让她乱动。季语使劲挣脱了几下,终究是徒劳。还没反应过来,腰际被一个温柔的力量抱住,耳边的声音克制而低沉:“冷静下来了吗?”

体温依旧烫的吓人,呼吸依旧紧张急促,在这样不带任何情.欲的怀抱里,季语却莫名冷静下来。她回抱住他,嗓音因干渴有些沙哑:“谢晅,我很清醒。”

谢晅伸手去推她,季语却像黏皮糖似的缠得更紧,怎么推都推不动。季语的面颊一向白皙,此时却娇艳似三月桃花,这诱.人的绯红甚至已经蔓延至耳际。她抬眼娇怜怜看他,委屈得要命:“我很清醒,但我忍不住了。”

谢晅也有些心猿意马:“你真的想好了?”

季语狠狠瞪他一眼,说不清是埋怨还是嗔怒:“快点,磨磨蹭蹭的,你还是不是男人?!”

听了这话,谢晅也不恼,一双黑白分明的狭长眼眸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与安谧:“最后一次反悔机会,你当真想好了?”

季语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女流氓模样,神色郑重:“想好了。”

不知是药催发了她,还是她借了药的浓烈,季语此刻什么也顾不得了,就算前面是恶鬼丛生的地狱,也要拉着他一起跳下去。

“阿晅~”

短短两个字,她拖着尾音柔肠百转喊出来,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叫酥了他的脊梁,喊麻了他的尾骨。

谢晅看起来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禁.欲模样,做起这种事来却憋着一股狠劲。把季语稳稳抱到床上,谢晅吞下她难耐的嘤咛与颤抖,掌控所有的节奏和主动权。她在他身下一点一点化成春.水,端的是一副邀人采撷的姿势,让人疯魔。谢晅恍恍惚惚,好像自己也中了春.药,别说是命.根子了,他连命都恨不得一起给她。也许是今日喝的酒太烈,他彻底醉了罢。

夕阳的昏暗光线下,谢晅的脸映衬着窗外的殷红落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漂亮。他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喷洒在她的耳尖,理智逐渐离她而去,季语只觉出耳后被柔润滚烫的唇碰触着,这唇所到之处,她便融化。头发,耳垂,脖颈,在他粗重的喘.息声里,一点一点融化下去。热,火一样燃烧的热,他的臂膀那么有力,他的怀抱那么温暖,她从未这么痛苦,也从未这么真实,直到连疼痛也转化成欢愉的那一刹那,季语恍恍惚惚想,哪怕明天就被绞死,这一生也不算枉费了。

困意袭来,季语枕着谢晅的手臂进入梦乡。那一刻,她不是圣眷深厚的御史大人,他也不是手握兵权的骠骑大将军。有的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女人,和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他们合该属于彼此。

「很久很久之前,我便做过这样的梦。但我从没奢望过,这个梦,还有实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