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世上好看的姑娘比花儿还多……为何是她?

他看她细细摩挲着那颗明珠,似是惴惴,大掌覆上遮上那绿光:“花有品,瓶亦有品……你的花配我是最好的。”

烛苗微微动作,她弯腰觑着他:“我是最好的?可我总认不得人的,旁人总会笑话。”

“能叫你认得的,都是教过路的神拍过肩膀的,他们稀罕不来。”

说这话时像个小孩儿,她不自觉地用对朝儿说话的语气与他道:“当心腿蹲得麻了,起来罢。”

他应声起来,又去一个拐角几上取了个小巧的珊瑚色花草盒来,从小桌上推去她手边儿。

晓得是给她装明珠的,拿出方才的锦袋儿:“嗯?不是有个锦袋儿了么?”

方才黑咕隆咚,但觉得摸着像是他送自己的那个袋儿,此时借着灯光才看明白,分明就是一个样,亦是绣着一枝榴花的。

他却长臂伸去从她手上索了来,一本正经道:“你已经有个了,若喜欢改日再做个别的来给你。”

秦扇这边用绢子裹了明珠往盒里放。

他揣好了小锦袋才拿肘撑着小桌看起她,黛眉画得细长,睫毛微微翘,料丝灯下投了阴影在她瑰色的脸上。

“玫瑰?”他忽然呢喃句,伴着木盒“嗒”地合上的声音。

“徘徊花?”

“你用的玫瑰口脂?”方才亲她时候总觉甜甜的。

秦扇困惑一霎,而后想明缘故来,“哼”一声答他:“早间喝了药,漱口后用了玫瑰露的。”

“你病了?”

“昨儿就好了,可不会染给你。”

顾祁溪结舌,他哪儿是怕她染给他?时而乖巧的紧,时而又是个气人的,当真是海底针。

一时静默,许久才又听见他声音。

“鱼膏、牛油、白苏籽、乌桕、桐子……”忽然念了这么串,声音和在烛光里竟有些甜,像桂花糖藕与酒酿圆子。

正抱着小盒琢磨怎么说好话的秦扇愣了会儿,偏头隔着烛灯看他:“你在胡言乱语些甚么?”

“你喜欢哪种?”

甚么喜欢哪种?小桌上烛灯晃晃,秦扇了然:“桐油罢,桐油灯煤细腻。”

“那便桐油灯,我便学那张敞,替你描眉。”

他如今说起这油腻话来,得心应手,她方才斟酌好久也说不出一句来……

二人再见天日时已近午时,外头天光充沛,他不忘拿着双耳瓶里的千叶桃送她下阁去。

知冬早醒了,醒着还有些饿,这时候见了秦扇,总算委屈的随她回府去,到刨用饭菜时才惊讶问秦扇:“小姐,你的嘴怎么瞧着像肿了?”

秦扇当即将汤碗儿往桌上一顿,汤顺着沿壁溅了些出来,好一会儿才听她道:“教汤烫着了。”

“噢。”知冬放心地吃起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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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两日有人因羞愧不肯出门去,便连去苏蕙院里也不愿去了,生怕被问。

廿六这日顾家请的媒人往秦家去,三十于顾家祖庙占卜吉兆,俱无不妥,婚事大定于是日,奔告亲戚。四月朔日纳征,聘礼从顾府浩荡送往秦府。

京人哗然,满城风雨。顾家与秦家,何时这两家凑拢来?那秦家姑娘分明有疾,顾家怎会看中这样的姑娘家?诸多疑问。

是以赵小将军的惧内轶闻被压了下去,赵瑾悲喜交加的跑去顾府,盘问了这位二公子一番,顾二公子却因又几日没见着小姑娘心情不妙随意敷衍了他几句。赵小将军求之未果,又往端王府跑一遭……

初三立夏,天子往南郊七里外祭祀祝融,以求夏日民生喜乐,随行之人皆穿朱衣,腰环红玉,骑赤马。秦枫一早往宫外与诸位大臣恭候陛下。

诸位同僚皆来道贺,见顾泽卿来又换一头道喜。秦枫在人群里飘忽许久,总觉得自己名字与这位大学士的摆在一起时,略……略逊一筹。

陛下与顾大学士少年知交,而今晓得这门亲事,往南郊去时问了秦大人好些话,见了郊外田地也要问秦大人几句。祭祀完回了朝廷,赏赐文武百官,更赏了顾秦两家几件珍宝,谢过才散朝。

秦大人弃了马车,行至街上,见小孩儿在槐上称重嬉闹,或是在树底下撞熟鸡子,心中蔚然。

生平没什么出息,但有个好夫人,儿女双全,虽女儿就要嫁人了……不过转念想起顾家大人、夫人,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府上亦无妾室一说,扇儿定不会吃委屈的,才又宽了心,往槐树底下的老妇人那处买了许多豌豆荚。

豌豆荚好,女儿家吃了美目,豌豆糕也好,他儿子吃了长身体。

只是秦大人高兴地忘了,他儿子还没大到能自己吃糕点,也忘了家里自然不用他买豌豆荚的事儿,又惹得苏蕙笑话他一通。

初五日乃“樱桃会”,京城荔园中展朱樱、紫樱、蜡樱各品樱桃,闺中少女与后院妇人们皆来园中游玩、用樱桃。

这妇人与少女中自然是有苏蕙与秦扇的,只往日哪儿有人留意她母女俩,今岁却是不同。这位秦姑娘就跟初时蔺家姑娘一般,一夜间便成了顾家公子未过门儿的妻,颇多议论,加之她还有个怪毛病,更是为人指点了。

往荔园去的马车上苏蕙不放心地捏着小姑娘的手:“总归是要出来的,早些晚些都一样的。”

“我省得啊,娘。”

苏蕙见她真不紧着,也舒了心,想起出门前她打发知冬的场景,问她道:“方才你将知冬遣去哪儿了?”

“往木香园里接个人。”

苏蕙困惑:“木香园谁人需来这儿,莫不是要教花伯来着樱桃会上露一手?”

“娘可还记得去岁花爷爷捡回府上的小孩儿?”

“是有这么回事。”

“其实哪儿是个小孩,却是个偷溜出家门儿的姑娘。”

苏蕙听她细讲个中缘故,末了感叹句:“是个傻姑娘,不过气运好得很,也不知她爹爹和义兄哪般着急,还是劝她回去得好。”

“是这般说的,故想着她来叫娘说几句,不准儿想家就回去了。”

说话间马车便到了荔园,下车时候好巧还遇上辆马车,苏蕙见了车上下来的人脸上表情愣了愣,而后笑笑,那妇人也是客套一笑便带着身旁的姑娘进了园。

苏蕙叹息声:“走罢。”

秦扇大致猜出那人是谁,挽着苏蕙:“娘,早些时候是我任性,教你与陆夫人生了隔阂。”

“哪能怪你,是我急着张罗你婚事的,如今她家怀森也娶了亲,不过是觉得我们是为了高攀顾家才撇开她陆家的罢了。”

“谁人说你是高攀我顾家的?”

这声儿来得突然,母女俩闻声看回去,一端庄美妇人与正笑吟吟看着二人。

苏蕙换上笑,与这位未来亲家母谈天说地起来,秦扇则叫蔺姝、顾祁曼拉着走了。

进去荔园时已然许多夫人小姐了,见顾秦两家一道儿进来都窃窃私语起来,只不予理会进了小亭台里。

蔺姝眯着眼笑:“一进来就闻着樱桃味儿给馋了,结果还不见樱桃来。”

文言笑她:“这处人这般多,总得教人多备上会儿,北边儿园里几棵樱桃树怎不见你去看看?”

苏蕙见这婆媳俩好得很,心中欣慰,觉得扇儿是修了好大的福分,能遇着这么好的些人。又想起顾家儿郎在她与秦大人面前的衷心言语,更是欣然。

将说了没几句便见二位夫人来亭中,是与人来道喜的,半晌了才出去。好容易消停,又见人来,文言倒是无妨,只怕几个姑娘不乐意,便与苏蕙商量着撵人去:“左右你们也说不上话,不如自个儿寻一处玩去罢,到时一道用午膳便是了。”

几人笑嘻嘻的应了,临走时苏蕙牵着人:“今儿可不许喝酒,喝些蔗浆便好,刚巧搭着樱桃。”

文言听了这话也是凤眸一瞪:“听着秦夫人的话没,你们两个休要再将扇儿灌得醉了。”

“嗯,省得的。”

走出亭子时蔺姝才装模作样地与秦扇发难:“你倒好,不会喝酒上回却偏生喝那般多,害的我与祁曼被娘数落。”

秦扇无辜道:“你们夸我酒量好,我还当我没醉的,后来才上了脑的。”

知冬领着莲生来园里时园中丫头们正端着盘儿、篮子的送樱桃食点往各厅堂,问了二人才寻去可睡亭。

可睡亭,也不知谁取的,秦扇去时便笑起来:“这亭名儿真真怪的。”

顾祁曼与蔺姝对视笑笑,道:“秦家姐姐,你是没见过更好笑的名儿罢?这‘可睡亭’好歹能瞌睡番。”

“噢?你还见过什么好笑的?”

“我说的这个好笑的可就在我们府上,等你嫁来自然晓得了。”

这话想猫爪儿似的挠的人心痒痒,可怎么问二人都不说与她,只好作罢。

“小姐,我将莲生带来了。”知冬还没入亭便展了嗓子。

莲生今儿穿了身裙子,久不扮女儿装了,见了人还有些腼腆,尤其见了秦扇,“咕咕咕”了好几声儿才叫出声姑娘,惹得众人发笑。

“这是谁?”

“我也不知是谁,只晓得是个离家出走的姑娘。”

莲生小圆脸肉乎乎的,本就可爱的紧,这时候又认真与几人解释了番不是离家出走,而是出山学厨。

取笑间几个丫头来了亭中,与几人行了礼才将提匣中几碟儿果脯取出。

“这是做的什么?”

“这是从金陵秦淮河茶肆里学来的樱桃脯,里边儿夹着玫瑰瓣儿呢。”说着小丫头又取出碟压地薄薄儿的透红的饼出来。

“这个呢?怎么做的?”莲生是要学厨艺的,紧着问。

“这是樱桃煎,只需将樱桃用梅水煮烂,去了核印成花钿薄饼,再加些蜜罢了。”

见她不问了,小丫头才退出亭,往后厨里再装樱桃点食,不会儿又送了搭着樱桃的糖蒸酥酪来。

蔺姝舀了勺:“今年的樱桃好似比去岁的好些。”

秦扇吃了颗鲜樱桃,问她:“姐姐晓得哪处的樱桃最好吃么?”

“你连这也研究过?”

“却不是我研究的,是从书上看来的。”

“你说说是哪儿的?”

“姐姐将那古怪的亭名儿告诉我我就说与你。”

原是打着这主意,蔺姝撇撇嘴:“罢了,我只晓得今儿的樱桃好吃就行了。”

被知冬抢了块樱桃煎的莲生凑来秦扇边上:“姑娘,你说的书是什么书,好巧我也看过似的。”

秦扇眼睛亮了亮:“《草木志》你可看过?”问完便摇摇头,“你喜欢烧菜的,哪里会看这书?”

莲生却努努嘴,又溜去知冬那儿抢吃食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偷偷摸摸用情侣款的二少爷#

#我保证没有收作者君的广告费#

大噶还记得亭子的名字吗(;_;

最近状态不太好,樱桃君没有别人1000起步的时速,每天拿着2、300的时速码字,最近就……挺丧的t.t,所以明天更新可能会更晚些或者就没有了。大噶见谅呀,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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