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群芳谱

园里自然还备了午膳与各位夫人、小姐的,或有赏够了樱桃回府去的,但大都还留在荔园,毕竟一年才一回的好景,鲜少出户的姑娘家巴不得呆上一整日。

近午时见园里丫头传饭几人才回了亭里,苏蕙见多出一个圆脸儿姑娘来便晓得是扇儿提过的小姑娘了,趁人摆菜品时叫去面前问话,莲生怯生生回话。蔺姝则附在文言耳边讲什么,惹得文言笑了一阵儿,而后笑盈盈地看来秦扇,看得秦扇心砰砰跳,比顾祁溪逗她时候还跳得快。

“哟,瞧我来得时候多巧,偏赶上了你们用午膳。”

亭中众人看去,文晚秋正挺着孕肚,教一个丫头扶着进来。

苏蕙见人牵着秦扇起来示意与她一道行礼,文晚秋及时出言:“秦夫人、秦妹妹万不必多礼,不然姑妈又要与我生气了。”

蔺姝见她来早将位置给她腾好,文言见她坐稳才开口:“我几时与你生过气?”

文晚秋偏头笑笑,挽着她胳膊:“是我嘴笨,说错话来,姑妈是天底下最温婉的人。”

“都要做娘的人了还在顽皮,这院里可不止我们一家,”虽是说的责备的话神色却欢喜柔和,“你这般攀着我胳膊,是教我动不得箸用不了饭么?”

她忙松开手:“罪过了,扰了你们用午膳。”

“可用过了?”

“用过了。”

“还要用些么,方才的糖蒸酥酪是不错的。”

“姑妈,辰郎不许我用这外边儿的东西的。”

文言嗤一声:“五皇子不准你出来如何还出来了?”

“自嫁去宫里,这樱桃会便没来过了,今儿住来了宫外王府,再不教我来岂不是不教人舒畅了?”说着抚了抚孕肚笑笑,“再说了,他现下还守在荔园外呢。”

众人闻言,默然一阵,这夫妻二人倒是清闲,一个来看人用午膳,一个守在荔园外等夫人。恰这时候饭菜也已摆好,文晚秋起身:“我躲开些,免得禁不住诱惑又吃许多。”

初时苏蕙还有些拘谨在,后全在这张圆桌上消磨殆尽,说笑尽兴,连秦扇、顾祁曼都偶说几句。诸位贵妇、小姐们用了饭后才在偏厅里派了丫头们的饭菜,得了应允的话,知冬几人才去。

这边又说笑起,问起人喜好来。

到秦扇时候她左右只说了个养花儿出来。其余兴许偶有兴趣,还真谈不得欢喜。

倒是顾祁曼忽然问她:“秦姐姐不喜欢下棋吗?头回千秋节上看你对着棋局思索呢。”

劳她还注意这事,秦扇自己都要不记得了,答她:“偶与娘下上一局,谈不得好下棋。”

文言宠溺地看了眼女儿:“你呀,整日里都是棋棋棋的,你扇儿姐姐还未入门儿你就想缠着人家?”

顾祁曼淡然的脸色总算绷不住,露出些小姑娘的娇态来:“谁教你们都不肯与我下棋?比不过就不和我玩儿,我只好再求别人了。”

又用了些蔗汁甚么的,到申时才出了荔园,几人将一出来就迎来一个小侍卫,与文晚秋行礼来:“禀王妃,王爷在巷头一户人家院里候着您。”语毕看了余下几人,又道,“九皇子与顾二少也在那处。”

“怎么,如今他几个都学会强入民宅了?”

小侍卫不敢答这话,只垂头领路。到宅外时,门是大敞着,几个小厮、太监、宫女唯唯诺诺地垂着脑袋。面色略僵的天奇见人作势进院禀报,却看文言做了“打住”的手势,了然退回原位。

见几位过来,生得冷峻的脸上竟露出丝笑来,看得知冬心砰砰直跳。

秦扇随着文言进去后,先见着三个总角小孩儿并肩立着,歪着脑袋望着一个方向,顺着看去……

槐树底下三人竟各自骑着个竹马儿。

秦扇眸子张大些,似不可思议,这时也不知谁先笑了声出来,那端专心致志的几人忽听这声,有如五雷轰顶,便连平素爱撒娇的容展都僵硬了许多。

顾祁溪见了小姑娘时,先是怔愣会儿,随即起身,面色如常地抓着马头,拖着竹马来三个小孩儿跟前,揉揉一个脑袋:“省得怎么玩了么?”

小孩儿懵懂点头,而后拖着自己的竹马跑开,生怕又有人与他抢。

“娘,秦夫人,你们怎么来了?”

“这话好似当我问你,怎跑来这里抢人竹马玩来?”

这时候容辰、容展都学着顾祁溪的招式将竹马还了人家,容展接话来:“婶婶此言差矣,我们怎会与小孩儿抢东西,不过是教他们怎么玩罢了。”

但凡容展喜欢的人,他素来只往亲切里叫,文言也是晓得的,与他也是亲昵:“还没问你怎又出宫来?”

“二哥他要娶嫂嫂了,我自然要来瞧瞧的,为了这我还在大皇兄跟前听了几日差遣呢。”

说这话时顾祁溪眼神正在秦扇身上打转,心想如今见她一面比登天还难的。秦扇觉察了视线,偶转眼看看他,当即便被苏蕙暗暗拍手背收回眼神来。

苏蕙心下琢磨着得要教教她家姑娘矜持为何物才行。

这场景只有文晚秋与容辰小声嘀咕着,再便是容展与顾文氏说话了,听容展问来:“却不知静儿什么时候才下山?还有林儿。”林儿显然是后补充上去的。

容辰当即听笑了,转头看看他:“好个小子,这便惦记上静儿了?”不过届时亲上加亲好似也行的。

文晚秋听有人惦记了自家小妹,也看去容展,容展红着脸:“这天儿真热。”

文言笑笑:“罢了,久留在人院里像甚么话,出去才是。”

外边儿几辆马车已停好来,文晚秋望着马车,假意叹息声:“我许久未见过外边儿的天光景象了,若是能去看看珠翠、头面甚么的该多好。”

容辰:“……”

后来几辆车马碌碌去了街市上,立了夏后天也长了,这时候天色尚早倒是能逛会儿的。

顾祁曼大致是在马车上便与顾文氏商量好了,下车后便与众人告辞是要往博古斋去,博古斋乃一处书肆,亦设在这繁华街市。好巧秦扇也无心看什么头面、衣裳的连忙说了陪祁曼去的话,苏蕙无奈点头放她去了。

这下顾祁溪也得了杆子,顺着往上爬:“小妹与扇儿两个姑娘家,我该陪着她们才是。”

顾文氏挑挑眉,这话……好似没毛病的。又见他一副相思成疾的模样,为娘的心下笑话会儿才应了。

容展听人要走欢喜的也要跟上却教容辰提着衣领捉了回去,压低声儿在他耳边道:“不是还想问静儿几时下山么?”

容展咬牙,看着顾祁溪与两位姑娘的背影,哎,快乐都是他们的,他容展只能配妇人家买首饰,岂自由?

这么几辆华贵马车来了街市,一早便引人看来,这时候三人走在街头更是诸多目光扫射。

顾祁曼心底叹息声,她何苦在这二人中间吃这苦呢?

秦扇则是在想果真要有个面具才是。

路过一小货郎的摊铺时,小货郎起了嗓子:“公子、姑娘来瞧瞧罢,不倒翁、铃铛、风筝桄、拨浪鼓欸……”

家中有个两月大的孩儿,秦扇一听“拨浪鼓”三字便竖了耳朵,偏头看兄妹二人,眨巴眨巴眼出声询问:“我能——”

“嗯。”

顾祁曼:“……”

秦扇见顾祁曼语塞神色,耳朵也粉了截,微瞪一眼他后才往摊前看去,挑了个不倒翁,一个红色小佛塔,转身又挑了个人马转轮,果真一应俱全,便连顾祁曼都替她选起来,率先选了个小棋盒给她。

顾祁溪不甘落在自家妹妹后边儿,挑了一对小铙钹来献给她。

秦扇看他递来的东西,额角跳跳,抬眼嗔他:“你是想教朝儿将我家拆了么?”纵使这般说着,还是接了过去,他弯唇轻笑不言语。

收获许多小孩儿玩的才往博古斋里去,可怜了天奇,一人抱着许多东西。

博古斋的小伙计见几人迎将上来,问过几人只顾祁曼是诚心来选书的便领了去,秦扇左瞧右看,从架上扫了过去,他便跟着她两步外。

视线落去架上一本《群芳谱》上,自觉抽了出来,扉页上竟写着“泊湖先生”四字,疑惑着挑眉,怎真有这么一人?翻了几页后眉头堆高来。

他看出不对劲来,问她:“怎么了?”

“这书,是剽窃之作。”

他还当是怎么了,见她对着这本书气鼓鼓的模样竟觉得好笑起来:“自古便有偷语之人,无需大怪。”

“若只是偷语尚好,可这分明是将泊如先生的书打乱来重新排了遍罢了,哪儿能姑息?”说着气不过,“依我云间国律令,当……”

她哪儿晓得当什么,正气着却听顾祁溪冷不丁问一句:“泊如先生是何人?”

秦扇语塞,神色怪异地看他眼:“但凡养花儿草儿的,都晓得泊如先生的,泊如先生的《草木志》便是种植宝典的,还对瓶花、瓶史颇有研究,而且——”

顾祁溪忙伸长手去遮住她眼睛,那清炯眼神实在碍眼得紧,另只手从她手上将书抽走。

等他收回手时,秦扇抬头只见他转过黑漆书架的背影,慢吞吞到尽头只听他与小伙计说什么“剽窃之作”、“盗印”甚么的,眉眼渐渐弯起来。

顾祁曼抱着新来的棋谱出来时便见未来小嫂嫂抱着书架看她二哥的场景,心想她还嫁人做什么,还要在家里瞧二哥哥与二嫂嫂一些时日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シ__)シ拿出我的仙女棒,大家就会忘记我昨天断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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