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六月蜜

他问完这话后,坐在床边的人眨巴眨巴眼,而后拿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答他话:“一位姓莫的姑娘呢。”

听完这话他脑子空白阵,问她:“你还在气我?”

秦扇乖巧地摇摇头,那回聚珍阁上她看得一清二楚,再说了……她信他的呀。

他满意些,将那木椅再往这边挪了些,丝丝凉气逼近床边,随后他坐来她边上。

垂首见她绣着粉色小花的鞋在脚床上跺跺,生了笑意,从身后千孙被上摸了颗花生出来,“咔”的声连烛影都被惊扰,两颗圆滚滚的花生从壳里出来,躺在他手心,他递去给她:“你不用紧张。”

脚下动作停了,杏眸扫一眼他,从他手心将花生拣去,捻了红衣皮攥在手心,还一颗回去:“你也不用紧张。”

顾祁溪挑眉,她在说什么话?他紧张什么?见她将小粒花生米丢进口中,笑吟吟地吃,也将手心白胖的粒花生米吃了,香香脆脆的……塞牙。

“顾祁溪?”

“嗯?娘子?”他将两字叫的百转千回。

秦扇却如何听如何窘迫,便是这屋里只有他二人在,她也难以回叫一声,只好直奔要问的去:“你将花生壳扔哪儿了?”

顾祁溪摊开左手,想了想直直扔去搁冰盆的椅子底下。秦扇笑开,对着手心的红衣皮一吹,亦飘飘落在了地上,竟像做了坏事的小孩一样开怀。

“你去过宫里吗?”

红烛罗帐底下,他忽然问她这个问题,仰头看他:“去过的。”

“那可见过那些排水的螭首?”

她不过是去过几回宫宴罢了,便是见过也没留意的,遂摇摇头,边困惑怎么忽地问起这来。

他恍若没看明白她的疑惑,顾自将鞋脱下,沐浴后便未着袜,此时光着踩在脚床上,边示意她也脱掉。早晚是要脱得,她也不扭捏,蹬掉鞋露出软白脚丫,玉趾纤致,在红木脚床上衬得愈发白净。

他伸出脚去轻轻将两双鞋踢在一处,四只鞋依偎着,竟有笼月暧昧之意。

“上去罢。”

“嗯。”她往后缩缩,脚丫子到了床上,指着铺上的金钱花果问,“这些怎么办?”

此时他已将月钩上的红阮罗帐子放下,软帐耷在床缘:“抖去床尾便是。”

便说着将人赶去床头,将绫寝一抖,金钱花果尽骨碌碌堆去床头。

一张床间,两人相向而坐。

“方才何故问我那螭首?”

“觉得你吹衣皮时很像它。”他低沉着嗓子,弯了下嘴角,伸手去捏住她脸蛋儿,将鹅蛋脸捏出肉感来,嘴巴儿嘟嘟。

秦扇明显一愣,而后艰难说出句话来:“顾祁溪,你酒还未醒?”

“我怎么会醉,我是想告诉你,那螭首从侧面看去就像是这模样。”说着凑近来,鼻尖相触,小猫儿饮水似的舔了舔少女樱唇,复而轻啄了啄她唇瓣。

这回秦扇脑中倒没空,甚至还想起了《秘戏三十六幅》……娘为何要给她找这么些来!小姑娘脑里訇然,边觉得自己实是放浪形骸。

顾祁溪见她还神游太虚,心生不满,伸手在她腰.间戳了戳,而后没忍住又捏住她腰肢,秦扇为秘戏图所鼓舞,干脆一鼓作气,化身霸道巾帼英雄双手攀至他身上。

夜深人静、少年红粉,迷离惝恍总难分。

牙床玉鸣良久才散,始闻夏虫啾鸣,他拖着她脑袋,离她三寸远,低声含糊地笑:“方才在想什么?”

想秘戏图啊。

“我在想,若我是没有遇到你,更没有认识你的话,我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可认识了你,我再也不能一个人也很好。

随口出来的话却非假意,而是真心到可以脱口而出。

这话说得斗折蛇行,有如犬牙差互,不过……很甜,很受用。

他指腹沿着她下颌线条摩挲:“你认得了我,我连做梦都会笑的。”

她伸手点了点他眼角的痣,挺直腰、伸长脖子、慢慢儿凑去泪痣上落下一吻。

酥麻感传遍全身,他将三寸渐缩,再度贴上她的唇……床上不知置了几层垫,软绵得好似不在实地上,而是身处湖中画舫中,水推船移。

秦扇总算晓得那“白银盘里一青螺”是作何用的了,夏日里亲昵起来热得厉害,这时丝丝凉气倒能缓解一二。耳畔的呼吸声愈发沉闷,少女寝衣已被(已被省略),(改好累还是差几个字)粉颈上挂着的鸳鸯戏水肚兜也躺去床尾的花瓣儿、枣果上。

脸红暗染胭脂汗,炙热的亲吻间秦扇忽感知到什么,秘戏图上的小人儿好似在她脑内动了起来,耳尖不知所措的红起来。

他抬起头来,低着嗓子问她:“你愿瞧瞧我的小和尚么?”

“小和尚”三字教他咬得略重些,讨好似的在问她。

秦扇闻言还不待反应便微微抬头看了去,饶是看过那画也涨红了脸……和身子,当即躺回脑袋贴着枕头别过头去。

“不好看么?”

“嗯。”这声儿应得比什么都快。

顾祁溪语塞,虽是他主动问的,也备受打击,拧拧眉头止了动作:“嗯?我没见过比我的更好看的了,真不好看吗?”

她只恨床边儿没有两盆冰,他作何定要问这个?

没好气答他:“朝儿的就比你的好看。”

他怔愣片刻,气得笑了,竟拿个几月大的小孩儿与他比。复又垂首寻去那小绛桃,温比玉,腻如膏,游弋逡巡……直至情浓到阳台。

“你别怕。”

“嗯,你也是。”

“……”他边笑边吻过她眼角,“我不会怕的。”

他娘给他看了好些图的。

风乍起,湖中轻波翻细浪,画舫之中淡淡溶溶,红烛影低,凉气透过红罗帐,红浪亦渐翻涌……弯弯淡月妙蹙,粉汗湿吴绫,他喃喃安慰细细亲吻,花兵月阵,而后听耳畔娇莺初啭,婉转甜腻,风雨画舫间少年载驱载驰,与心念之人情深桃源会。

久久淡云轻雨化作浓云骤雨,画舫在风雨中堪堪漂泊吱呜。其间之妙,言语难状,眼眉俱知。

……

待云消雨散,水面初平,阳台梦醒。画舫静静儿地停了摇晃,秦扇张开雾濛濛的眼看他,好似还晕眩着。

钗落髻散,眼波落到他身上,看得某人心虚许多,懊丧认错:“我没做好,你怪我罢。”

秦扇枕边欹侧,纵这时候比照料了一整日的花儿还没气力,还是抬手戳了戳他下颌:“没有不好……”

美人恩后美人夸,他觉得身上又热许多,强忍禽兽之念,以君子姿态将寝衣替她拢上,亲亲她:“睡罢。”

“嗯。”

院内更深露重,屋子烛影愈低,他想明日领她去他的书房、他的藏室、他的亭园,将府上上下都指给她,除了一处……

左思右想,到破晓时分仍精神着。

**

“二表哥醒了没?”

“二表嫂醒了没?”

疏月摇着小扇,在风炉上烧着水预备泡茶,看出窗外时知冬正被两个小祖宗围着问,见知冬手足无措,她心底欣慰,总算不是折腾自己了。

一夜未睡的人好容易在烛烬时困了,却听院里逾静、逾林说话的声音,怕惊扰了怀中人,遂小心翼翼起身来,只才一动她便悠悠转醒,睡眼惺忪看他,问:“怎么了?”

“怕他们吵醒你。”他瞥见她白皙脖颈间的红痕,脸也跟着红了,些许心猿意马。

“所以你就自己吵醒我?”

“……”不。

这时屋外两人并着嗓子叫道:“二表哥——”

顾祁溪额角跳跳,坐将起来理理她衣衫:“我先起来,你若还困多睡会儿罢。”

“早间还要敬改口茶的。”

哦,倒还有这回事给忘了。

“二表嫂——”

这下疏月也不敢纵容知冬拦着他俩了,忙自己也出院里去哄人:“二少爷、二少奶奶昨夜里忙,表少爷、表小姐与天隅玩会儿再来罢。”

拿着竹帚路过的天隅挠头笑笑:“是啊,天奇也欢喜陪你们玩的。”

一条腿刚迈进院里的天奇:“……”他是不是来错了。

逾静在几人间挑挑选选,门也开了来,疏月见是人醒了忙问了安,差天隅将水送来。逾林、逾静二人见了他,乐颠颠跑过去,他忙伸手抵在逾林脑袋上,严肃道:“今儿不许靠近这门。”

逾林当他还在气昨夜自己没拦住那些恶势力的事儿,可怜兮兮解释:“昨儿夜里是他们硬要来的,我比不过他们。”

“我的好弟弟,二表哥只是不许你看二表嫂穿衣裳。”

逾静淘气说完这话,飞快钻进屋里,秦扇才慢吞吞地将衣裳换好,便见个伶俐可人儿进来,想是昨夜里探头进屋里与她招手的小姑娘,抿笑着招招手。

“二表嫂,你把手交给我。”

秦扇照做,逾静将袖里藏了一早上的宝贝交去她手里,一颗粉红荔枝。

顾二公子亲自将水提进来时见着的便是这么一幕,看见扇儿手心的荔枝挑眉问逾静:“这是甚么时候送来的?”

“今儿一早。”

“你倒是会借花献佛,”顾二公子说着将桶搁下,“你先出去,我与你嫂嫂洗漱。”

“我不能看着你们吗?”

“不能。”

逾静嘟着嘴,不过还是听话的出去,与逾林并坐在迴廊,听鸟雀啾啾,不时问知冬一两句奇奇怪怪的话,知冬听了也奇奇怪怪地回她。

屋内人将自己拾掇好后,将水换好,守在盥匜边儿招她过来。

初经人事的小姑娘走路时总有些别扭,立在水边儿问他:“那‘借花献佛’是什么意思?”

“我与你说过的,桃李荔枝全在府上等你的。”墨桃、粉青早备好来,这车六月蜜也是一早便教人送来的,只是等它熟送来府上已是初七了。

“噢。”她将长发轻绾,挽袖时身后却贴上一人来。

他脑袋枕在她肩窝,热气喷薄在她耳际,长臂替她将衣袖挽几圈,而后起身替她备漱口的水去。

她垂眸笑了笑,沁凉的古井水浇在脸上,却挡不住的暖融融。可这炎夏里,她要暖融融做甚么?

洗漱罢,疏月茶已泡好端进屋来,扶着秦扇去妆台前替她梳起小妇人的发髻来。约莫辰时三刻时,珍儿便来了院里,是领二少爷与二少奶奶去正院儿的。

顾祁溪牵着她一路到顾大人与顾文氏屋中才丢开,敬过改口茶后,二人欢喜应声。

顾文氏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儿媳妇,这时候眉梢带喜,心想儿子果真会哄小姑娘,笑开来。只下一刻便见了她小儿子眼睑底下掩不住的憔悴色,心中咯噔一下……

这,这不行的呀。

作者有话要说:藤原樱桃的心路历程: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吃花生——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踢鞋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话——这都什么时候了还emmm总算刚了

(其实这个挽袖杀我很喜欢的t.t

#洞房花烛夜被嫌不好看怎么办#

#一夜未睡仍然很精神的人忽然被亲娘怀疑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シ__)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