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顾栩就亲自给顾鑫打了电话，表明他不想去的意向。顾鑫也不意外，说了句“好的”便挂了。

没过几天，婚礼已经进入了紧锣密鼓筹备期的王菁菁与莫子谦也官宣了。网上的地震自不必提，路美南这段时间没工夫关注这件事，却也听说了莫子谦和王菁菁的公关失语——之前两人公布恋情的时候，那公关费可是给得足足的，活脱脱地活死人肉白骨，让这两人最大限度地圆滑渡过了动荡期。

但这都好几天过去了，网上各种各样真真假假的黑料都已经满天飞了，这两人还是没有任何的回应，任凭谣言不断发酵，传言越传越飘，到最后唯一一波反黑还是天一影视做的。电视剧还在播呢，再不辟谣，大好的形式就要被那边给毁了。

讽刺的是，路美南最初的野望居然最后还是实现了——她当时改剧本，一个最大的原因是心疼总裁，她实在不愿意再给王菁菁送助攻了。这么久的时间过去，路美南都快忘了“最初的梦想”，也开始随缘看待王菁菁与莫子谦了，结果因为他们秘密结婚的爆炸新闻爆出来，黑料满天飞没人管，电视剧又在热播，热播的情节又偏偏地还这么与现实形成了微妙的同构，于是大家都陷入了沉思：他俩那令人惊叹的演技，到底是上帝的礼物呢，还是本性的暴露呢？

舆论的反转，就是这么的瞬息万变。

不过莫子谦和王菁菁貌似也不在乎。据顾鑫说，这俩打算结婚之后就退圈回家当富贵闲人，人家根本就不打算在娱乐圈再混了。

路美南在心里默默地为莫子谦的那些粉丝点根蜡。她也曾经饭过莫子谦一段时间，那个时候可吃对方“为音乐疯魔”的人设了，莫子谦也没少往这边引导大家……

同志们保重。

不过网友们扒着扒着，倒是有一个隐患出现了：福尔摩斯们似乎发现了天一影视与王菁菁的关系。

顾栩从来都没有直接执掌过天一影视，他是找了人代持的。但如果再往下细扒，顾栩就很难不被翻出来了，毕竟蛛丝马迹太多了。

但现在没有人有心情关注这件事。顾栩没有，路美南没有，顾父、顾鑫、赵老师……准确地说，顾家人，以及和盘古集团有关的一切人，全都没有心情研究这些纤末之疾。

因为临时股东大会召开了。

顾父放弃了黄宏伟这枚唯一的棋子，以一种壮士断腕的姿态直接suo哈；而顾栩也分批把自己所有的资金全部投进了MO的实验室，路美南作证，顾栩那张卡上真的一分钱都没有了。

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

股东大会，顾名思义是只有有股份的人才能参与的会议；萧敬之是职工董事，不过盘古集团是上市企业，出于对顾栩治下的盘古集团的看好，他自己也有买个几百股，算是投资，因此也能列席参会。

当然，就这点股份，决策权是别想了，也就是能到场看看热闹。

这天一大早，萧敬之便收拾整齐，朝着盘古集团总部所在的大楼进发。

盘古集团那间最辉煌的会议室，这次是派不上用场了。股东大会的人数要远多于那间会议室的容载量，大家只能去底层那间够大的普通会议室里开会。

“萧叔？”

快到大楼的时候，萧敬之听到了有人在喊自己：“小顾公子？”

“您叫我小顾就行。”顾鑫穿着西装，这让习惯了随便穿穿的他感觉不太自在，“您也去股东大会？”

“是啊。你——”萧敬之迟疑了一下，“你没和你妈一起来？”

“我妈早就不理我了。”顾鑫苦笑，“不过我倒是也有办法混到列席的资格。”

萧敬之隐隐知道他们顾家出了点事，但具体是什么也不知道。他和顾鑫的关系也就是还凑合，也不好细问，便点了点头，一起往里走去。

会议室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岑商仍旧是早早地到场，坐在圆桌的一角低头看着书，不时抬起眼睛，朝着穿梭的会务人员看去；杜秘正在分发着今天的会议资料，顾栩还没有到，文国勇正站在前门后延处，和被莫子姗搀扶着的莫老说着些什么：“莫老太爷也来了？”萧敬之皱了皱眉。他不是很喜欢这个人。

“萧叔，莫老太爷可是有盘古集团百分之五股份的大股东，当然要列席了。”

“百分之五？什么时候这么多了？我记得之前只是百分之三？”

“萧董还挺门儿清，”听到他们说话，岑商也插嘴了，“虽然您没股份，但您也算是为盘古集团操碎心了呢。”

“你是想说我多管闲事吧。”

“您自己说的，与我无关，”岑商笑道，“不过莫老太爷突然购入股份，显然是已经和老总裁谈好了吧。”

萧敬之一惊。

莫老太爷一直想要在盘古集团分一杯羹，这是谁都知道的事；但顾怀雍防他防得很重，加上台面下不知道有什么利益交换，莫老太爷的盘古集团持股便也一直卡在了百分之三，不多不少，影响不了盘古集团的内部决策。

对于上市公司来说，一口气持股百分之五已经可以算是大股东了。顾怀雍这么做，和扬汤止沸有什么区别？就算他成功回了董事会，有莫老太爷这条说话好使的狼在这里，怕是说话也不会那么好使了。

“可不是呢，”岑商等到顾鑫去前面签到了之后才继续和萧敬之把话说完，“文国勇的股份也有了百分之二的提高，还有一些人，我也懒得算了——老总裁这是老糊涂了吧？这和石敬塘为了当皇帝先把幽云十六州卖给契丹有什么区别？”

石敬塘，五代时期著名卖国贼、“儿皇帝”。他原本是后唐节度使，起兵造反不成，便出卖了幽云十六州，用来换去契丹人的出兵支持。石敬塘本身没当几年皇帝，他创建的后晋也飞快地雨打风吹去了，但幽云十六州的失去却遗祸无穷，它让华夏王朝直接暴露在了北方民族的铁蹄上，再无一处天险可以据守。如果不是石敬塘卖得这么干净，北宋不至于会这么辛苦，以至于靡费军费，活生生地拖垮国政。

莫老太爷这个人，这两年算是洗白得差不多了，做慈善、隐居幕后、各种资助文化事业，加上出身很“文化”，在社会上的口碑算是不错。但这骗不了萧敬之这种盘古集团的老员工。作为一名在摘叶市时代就供职于基层的人，萧敬之是知道不少内幕的。

当年莫老太爷回国之后，投资了不少项目，其中有一个就是文国勇所在的那个全民制厂。当时国企改制，文国勇的厂也改了，变成了中外合资企业，其中中资部分由私人出资，国家将厂子折现卖给了文国勇。当时文国勇的厂子还是个香饽饽，引来了不少人投资，顾怀雍也跟着投了不少。那年头新闻不多，消息不流通，这种事情足够上两三天的地方那个小报了。萧敬之记得除了这“三剑客”，还有一个万元户也是重要股东。那个万元户本是摘叶人，七十年代末偷渡到香港，不知道怎么倒腾地，挣了不少钱，认识了南下卖产品的文国勇，三忽悠两忽悠便又回国创业了。

当然，万元户是不叫万元户的，别人的钱肯定也不只万元那么简单，只是时间久远，萧敬之实在是记不清那个人的名字了，只记得当时大家调侃吹牛时的代称。萧敬之之所以知道这个万元户，主要还是因为这个万元户是被文国勇坑得最惨的一个人，让他记忆犹新。

当时，文国勇把钱套得差不多了之后，就跑路到南方了。没多久，顾怀雍和莫老太爷也跟着跑了，而万元户作为接盘侠，没有任何意外地血本无归——文国勇根本就没打算好好干，他之前南下也不是卖产品，而是找下家呢。

当然，文国勇不承认，他坚持那是个意外。不过无论如何，那个曾经在川省红红火火的大厂就这样在市场的浪潮中消失了，无数人因此自动下岗，而万元户也跟着不知所踪了。

鉴于这段不光彩的历史，萧敬之对跑路三人组是一直没有什么好感的。无论莫老太爷和文国勇再怎么粉饰自己，萧敬之都永远记得那些因为他们家破人亡的人。在成为职工董事之后，他便数十年如一日地战斗在给文国勇等人添堵的第一线，兢兢业业，从不懈怠。

“总之我是没有股份，”文国勇叹了口气，“我也只能做到……”

“辞去职工董事，眼不见心不烦？”

“继续留下，给他们添堵。”

文国勇与岑商相视一笑。

人陆陆续续来得差不多了，连顾栩也到了。但他不能坐在主位，只能与萧敬之他们一起作为普通小股东坐在后排——顾栩是总经理，是直接受董事会雇佣并向董事会负责的，但他本身没什么股份，在股东大会上不会有太多的发言权的。

“顾总，您怎么看今天的会议？”萧敬之给顾栩让了一个位置，让顾栩坐到自己身边，“您觉得您父亲会回公司吗？”

顾栩毫不犹豫地说：“会的。”

萧敬之一惊。

顾栩笑道：“因为他已经来了。”

萧敬之抬起头，前门处，顾怀雍和赵老师正并肩而来，看上去很是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