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圣学院,不但帝多和泉消失了，亚伦也从人间蒸发了。

直到两个月后，我在一堆建筑物的废墟中找到了亚伦的身影，不，不是亚伦的，是他占据的游的身影。他看上去鬼鬼祟祟、东躲西藏的。

我很好奇,就一直跟着他,直到他钻进一个被遗弃的地道。地道非常隐蔽，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里的魔鬼基本都已经被切奥斯杀光了，人类早就跑掉了，至少在一两个月之内,这边预测上去还是非常安全的。我敢肯定他也是这么想。

他已经面目全非，脸上都是被建筑物的钢筋划伤的痕迹，全身的衣服破碎不堪，他的外表说明他在整个世界不断倒塌的混凝土中的生活让他作为人类的身体千疮百孔。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跟着他走进地道,地道伸出传来一个女孩子沙哑的声音。因为地道窄，当那个声音传进我耳朵的时候比较不容易辨认。

所以,我选择了隐身,跟着他走到那个女孩面前的时候,我还是很震惊，那个女孩竟然是泉。

“没有人跟来。”亚伦非常细心地照料躺在地上的泉,并安慰她说，“外面什么人都没有。他们发现不了这里，放心吧。”

泉看上去异常疲惫：“不,也许你不明白，我并不是担心自己，我是怕他发现你。”她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是真实的。她裸露在外的双腿已经很明显失去了支撑的表象，断掉的痕迹非常明显。不知道穆斯到底还对她做了什么，她看上去非常憔悴。“我很担心你，你跑出去了很长时间。”

“我才出去了半个小时而已。”亚伦拉住了她的手，“我不会离开你。”

“是的，你不会，但我还是害怕。”

“什么都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一直。”

她看上去像个小孩，她把头轻轻地靠在“游”的肩膀上：“但愿帝多永远不会发现这里，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他。”

他们像一对苦命鸳鸯。

“不会的。”

泉突然问：“还记得洛克斯吗？”

“当然记得，那是我曾经使用过的名字。”亚伦低下头，“因为对我母亲的厌恶，我把它改成了游。你是在怀疑我吗？”

“不……”泉收回了眸光，看向地面。

亚伦亲吻了她的额头：“我爱你，一直都爱你，泉。”

这三个字具有一种让人感觉安全的魔力。

总之，一切都变得异常安静。

泉把他当成了游，他们看上去虽然很糟糕，但情况也不能说不妙。

对亚伦来说，也许泉比爱丽丝重要得多。

变回亚伦的恶灵可以更好地照顾泉，但他宁愿做一个普通的人类，虽然后者对他的爱并不是因为真的他。泉一直把他当成了“游”。

我百感交集，直到飞离，也没人发现。

不管怎样，看到泉安静的脸让我莫名觉得满足。无论她是谁，她此时此刻难得的安宁都不是我想要去破坏的。无论亚伦到底是抱的什么心，至少他对泉是认真的。

这之后，我好几个月都没再遇到他们。

我和切奥斯商量了下，我负责东半球，他负责西半球，分块来歼灭敌人。

我在杀戮中探访西观的下落，但并没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我总会回到圣学院，定期造访他的公寓，但他的公寓很安静，里面的陈设简单得好像从来没人来住过。

这一切实在让人费解。

帝多继续在躲闪中扩张。他偶尔会出现在我所在的地域范围内，他只能选择从被后攻击我，但从来没有得逞的一刻。

我找不到他，但又好像到处都是他。

到处的杀害与被杀害，魔鬼的癫狂声夹杂着人类的惊惧声，已很难分得清。

我有时候也会受伤，但为了不让泉和亚伦受到干扰，我再也没有回到过那个地方，怕的就是帝多正在跟踪我。

最严重的一次，我被他的法力击中了背部，当血液从我背后的皮肤中渗透出来，红色的液体飞溅在我的脖子和脸上，我装作被击倒了。

我倒在地上的那一刻，装作目标不稳地下意识地发动反击，一道光影从我手中飞出去，却没击中他的身体。我故意这么做，就是为避免被怀疑，我装作体力不支，歪倒在地上垂死挣扎了好一会。

他很狡猾，不这么做他根本不会上当。

他在那边静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确定我无法爬起来。

他终于以为他得逞了。他走过来，在我身边蹲下来，对我说：“我知道你还没死，如果你现在选择站在我这边，我不会为难你的。”

我无力地看着他，眯缝着眼，像真的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忒瑞亚，我不需要别的，我和穆斯一样，都需要人世间最真挚的爱。”他深深地看着我的眼睛，细长的指尖轻轻滑过我的脸颊，他低下头，对我说，“如果那种爱你注定只能给一个人，我多么希望那个人是我。”

我眼角露出了轻笑，他简直像在开玩笑。

我已经只剩下杀了他的心，他却在跟我谈爱？

“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你们都觉得我很卑鄙。但你别忘了，如果没有黑暗，光明也就得不到有力的衬托。我在他的身体里寄存了那么多年，我一直没被唤醒过，直到切奥斯创造了你。穆斯夜以前几乎是没有情感的，直到遇见了你……我的力量就是被你的吻给唤醒的，如果不是因为那种想要得到你的欲望，我永远也不会有试图掌控那具身体的能力。所有，其实你一直以来就是我的妻子。”他亲吻着我的脖子。

“很抱歉，我从不这么以为。”

他从我脖子上抬起头，凑近我的脸颊：“真的吗？”

“是的。”我说，“当你用你的法力让洛克斯抵挡了本来要冲向你的婆罗斯时，我对你就算抱有同情，也荡然无存了。”

他一怔，随机冷笑：“我不屑于得到你的同情，我说过，我需要的是你的爱。我低声下气地请求你的支持，可你却始终执迷不悟。如果我得不到你，他也同样得不到。”他原形毕露，“如果你死了，三十万年后，这个世界除了我，绝对没有第二个‘穆斯夜’了！”

“是吗？”在他伸出魔爪时，婆罗斯穿过了他的腰部。因为太过自信，他完全没留意到我的小动作。

距离太近，在伤害他的同时，我会失去所有的保护力，很有可能也会在同一个客观上令他有了近距离伤害我自己的机会。

可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我想，如果西观知道我的选择，即便我死了，他也会原谅我的。

那一刻，刺痛令他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紧紧看着我的手。

“原来你一直在演戏。”他咬牙，血水已经穿透了他的身体，他企图伸出手来掐我的脖子，“我得不到的，他也别想得到。”可当他的手指距离我的脖子三厘米的距离时，他眉头紧皱，突然放弃了攻击，而是挣扎着飞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空中飞去。

刚才他如果出手，我必死无疑，可他却突然放弃了。

不过他已经被击中要害，虽然他法力比以前强大了很多，但他应该跑不了多远。

趁胜追击是我目前最为明智的做法。

五分钟后，婆罗斯飞回了我的手心，我也紧跟着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