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哲这天没睡好。

他梦里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衬衫的模糊身影，逆着橘黄的光，靠在墙上，一颗颗解扣子，画面虚幻又真实，他甚至能感觉到由对方皮肤散发的热气……

周哲伸出手，然后……

rua了一手猫毛。

他的珍妮弗，正抖着20斤的身躯，在他身上踩来踩去。

哐哐哐的余震中，周哲睡意全无。

起床，刷牙，洗脸，再拿上冰箱里的三明治。

周哲慢悠悠骑车上路的时候，天色还早，云层抖出一道单薄清冷的曦光，始终落在转动的车轮前方。

路上有穿白色小背心晨跑的老人，也有从网吧通宵出来形如死尸的小青年。

此刻的周哲介于两者之间，有点半死不活，又没有那么半死不活。

他还在想刚才的梦境。

作为一个青春期少年，有点那什么方面的幻想是正常的。

他的幻想对象，多是一些女明星或者模特，偶尔也有那么几次，朝纸片人下了毒手，可那些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唯独这一次，他甚至搞不清对方是男是女。

可以肯定的是，ta没有胸。

周哲打了个冷战。

庄楉一上午都没来学校，据说是去市里参加物理竞赛了。

旁边空了个位置，周哲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虽然他在的时候也闷得很。

周哲闲着没事，帮他整理桌上发下来的作业本，无意中抽出了他垫在最下面的一叠草稿纸。

跟他乖乖牌的样子不符，他的字迹浮皮潦草，走位漂移，很有种疯魔的感觉。

因此当周哲翻到第二页，看到密密麻麻写满了自己名字的一页纸时，差点吓个半死。

“庄楉！”

下午庄楉被送回学校，他车上咪了一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插着兜往前一步两步晃，才到教学楼下，就听到有人喊他。

庄楉抬头，小粉红滤镜还没架好，楼上荡下来一架纸飞机，啪叽撞在他脑门上。

周哲在三楼探出头来，目光复杂地盯他一眼。

庄楉揉着额头，展开那只纸飞机，发现是自己用过的草稿纸。

周哲在三楼楼梯口等了会，没等到人上来，又去二楼堵人，最后在一楼的花坛边上把人给抓住了。

“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庄楉被扯住了后领，还想舍弃外套开溜，周哲从后面将人抱住了又拖回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对方像是突然间放弃了反抗，没骨头似的化在了他身上，周哲无暇去想，仍是抓着他的胳膊，“你就这么恨我？”

庄楉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周哲继续问。

有什么意见当面说啊，玩心里诅咒那套，他膈应着呢。

少年烫人的体温透过后背传递而来，同时传递而来的，似乎还有他蓄满的怒气。

他的手臂，被他桎梏的皮肤正在发热。

他的整个人都在发热。

“不是恨你……”庄楉悄悄捧住自己发烫的脸，“我很喜欢你的。”

“少来。”周哲才不信，他也压根没往那处想，还以为对方是屈服自己的武力，“你喜欢我，整天不理我啊？”

“我是真心的。”庄楉急忙解释。

“可算了吧。”眼看着也是问不出什么了，周哲松了手，对他说，“我知道你跟我坐一块很不爽，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想换位置提啊，你要是不好开口，我去跟老师说。”

庄楉急了，“不，我就想跟你坐一块。”

他抓住周哲的袖子边，又补充，“所有人里，我最喜欢你了！”

即使知道他说的很有可能是违心话，听在耳朵里还是很好受，周哲遏制着快要飞起来的嘴角，“是吗，我之前剪你的头发，你不生气了？”

“你喜欢，就好。”庄楉垂着头，很没骨气地盯着他的腰线咽口水。

周哲心情大好，薄薄唇角斜出一个角度，也顾不得他是真归顺还是假归顺，伸手摸了下他的头，“我好像还是第一次见你说那么多话。”他内心充满了成就感，也忘了再去追究草稿纸的事。

那之后，两人的关系一下亲近了许多。

庄楉虽然还是安静，至少会接他的话，不会让他有种自说自话的感觉。

除了体育课，一些其他的团队活动，周哲也会记得把他带上，他有意无意地想帮助他融入集体，可是并不奏效，庄楉除了会跟他说话，对其他人都很抗拒。

周哲问过他，他的解释是，“我很专一的。”

有些时候，周哲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原先的班长生病休学，在班主任的独家宠爱下，庄楉还是当了代理班长。

虽然好些人不服他，明面上也不好说什么。

周哲是一点无所谓，谁当都一样，班长坐他旁边，他抄作业都近水楼台，开心还来不及。

这天一早，他就忙着从他抽屉里扒拉作业本。庄楉来了没说什么，却掀书包把他拦住了。

“我又不拿你的。”周哲推他。

谁知庄楉拉开书包拉链，整齐的一叠作业本，全塞到他手里，“拿我的。”

到了中午，周哲一般不去食堂，都是热一个三明治解决。家里财政困难，爸爸现在跟朋友做生意，也是赚得少赔得多，他不想增加家里负担。

从小卖部热完三明治回来，周哲看见自己桌上摆着个便当盒，打开一看有荤有素，还挺丰盛的。

“好吃吗？”午休后，庄楉忍不住问他。

他的一句话，无情戳破了周哲的桃花运幻想，他还以为是哪位女生青睐于他，结果……

“一般吧。”周哲说的是实话，尽管觉得不可能，他还是问了下，“你做的？”

庄楉摇头，“李妈做的。”

不过他补充，“上面的爱心是我画的。”

他咬了下嘴唇，“好看吧？”

爱心有什么好不好看，肉麻兮兮的，“下次别画了！”周哲表示嫌弃。

“奥。”庄楉有些失落。

第二天果然没有画，只是荷包蛋变成了爱心的。吃人家的嘴短，周哲也不好说什么，而且今天的便当着实比昨天的要美味许多，周哲心里还是挺感动的，“替我谢谢李妈。”

“这是张妈做的。”

“李妈呢？”

“开掉了。”

“？？？”

“因为你说不好吃。”

“……”

庄楉凑过来，问，“今天好吃吗？”

周哲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点头还是点头。可能有钱人本身就任性一点吧，仆人说开就开，他心里有点对不住那位李妈，一时没了什么胃口。

庄楉撑着头看他，见他停下筷子，疑惑道：“你不是说好吃吗？怎么不吃了，”

勉强吃完了便当。周哲想了很久，还是对庄楉说，“你以后不要给我带便当了，这样不好。”

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好，总之就是怪怪的。

“奥。”庄楉又有些失落。

拉好书包，两人一前一后往校门口走，走着走着，庄楉忽然说，“我知道你家里困难……”

“干嘛？”周哲不想聊这个话题，也不想要他的同情。

不远处，校门口停着一辆黄色的法拉利。

在一众黑白车里，有种愤世嫉俗的英俊。

庄楉快速地握了下他的手，“缺钱，一定跟我说！”

或许不能说是握，那只是手指碰手指，等那份触碰的感觉传递到周哲的脑部神经，对方已经跑开了，跑步的姿势巨丑，却也是很迅速地钻进了那辆黄色法拉利。

3分钟后，发来了一条信息。

“明天见（*/w＼*）”

周哲觉得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