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推向东莞
搬去县城后,我每天早上都要穿过公园,去另一头的车站坐车回乡下上学。
去车站的路只有两条,另一条在公园对面,一座大家只有周末、节假日才去游玩的山上。
我更加不敢走,公园早上好歹还有点人气,稀稀疏疏地可以见到一些早起晨练的人儿。
每次我上学从公园走都是健步如飞,甚至直接跑步前进的,以此让自己忽略公园晨间阴暗的路灯和不时需要提防的流浪汉们。
下午放学,我一般不坐车了,我和另一个十二人中的小伙伴一起徒步回家。
走到河北街桥头的时候,用省下来的车费去光顾一家小摊,来碗炸土豆,或者是一至两份蛋烘糕。
那时到乡下学校,客车的收费标准是成年人一元,学生半票,物价标准是炸土豆一元,蛋烘糕五毛钱。
我自从转校上三年级后,需要坐车上学,带饭去学校吃午饭,便开始拥有零花钱了,它对我来说其实就是零食钱。
每天来回坐车一元,午饭的加热费两毛钱,五毛纯正的零食钱。
早上我出门前,公公都会准时把提前备好的零钱递到我手上。
还在老家时,早上我的几个小伙伴不管刮风下雨,经常相约徒步上学,一天来回的车费全省下来吃零食。
再后来,我通过跟公公和老妈不懈地斗争,争取到了财务自由。
零花钱由每天五毛,一周两块五,变成了一周四元。
加上车费和加热费,每周一早上,公公一起给我十元。当然文具费和其他临时需要缴纳的书本费都要另算。
这意味着,我天天放学回家都可以在小摊上吃炸土豆,还可以根据心情决定是否配个蛋烘糕,这只在于我想存钱与否。
关键从那时起,我就发现了自己的这个小特点。是个小财迷,喜欢存钱,更喜欢揣很多钱在身上,我觉得有钱才有安全感。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去,我的性子在保娘的管束下,本来是有点怕头(有管得住我的人)。自从搬去县城,和公公婆婆住一起后,我就无法无天了。
不过与公公婆婆生活,我还是养成了一些好习惯的,自我认证有勤俭持家、独立自主等。
公公和婆婆喜欢逛公园,公园里很多抽烟的公公伯伯们扔的烟盒。
他们把这些仍在公园里的烟盒捡回家,还有塑料瓶、易拉罐等,攒多了就一起买废品赚钱。
以前烟盒和易拉罐还是按个算的,1毛钱1个?我想不起来了,
公公婆婆年纪大了,老两口冬□□服穿得像两座山一样厚,大伯家厨房还要出客厅门去斜对面,怪冷的。
我就让公公一箱一箱的买泡面回来。
早上我把袋子里的泡面放进盆里,撕开调料包,倒入水壶里昨晚烧好的开水,去厨房洗漱好,就自己出门去上学了。
只是我和婆婆的磕磕碰碰也是屡见不鲜。
大伯家住一楼第一间,是那种老式职工分配房,左边一排是客厅带阁楼卧室和从客厅进去的一间卧室,右边一排是厨房。
每位职工都会分到左右各一间,至于卫生间,则要走到长廊尽头的公用卫生间。
由于房子的特殊性,公公婆婆不免时常打开客厅房门进进出出。
婆婆总会絮叨:“女娃家家,把腿闭上,坐没得点坐相,这里一楼,别个过上过下的,看到多不好意思。”
偏偏这时,我会白婆婆一眼,说:“那你不知道每次出去把门关上吗。”
我的拖延症有点严重,喜欢放学回家先看电视。吃完晚饭后,才不慌不忙地赶作业。
婆婆不喜欢,总说我:“你每次都把作业拖这么晚才写,你就不要看电视嘛。”
我有恃无恐地回答:“我就要看。”
以及许多小问题,婆婆老想着我上学要走公园走那么久,然后再坐车,怕我迟到。
我性格又是不慌不忙的,喜欢刚刚好,不迟到就行,计划好了时间的。
照这个时间起床、吃早饭、出门、坐车,基本上都不会迟到。并且我已经通过长期实践证明了这个时间安排的合理性。
可不论我如何和婆婆沟通,第二天她依然风雨无阻,提前1.5-2个小时叫我起床!
每逢周末,我就像做贼一样的看电视,婆婆总是防着她,各种阻扰我看电视。
当我看到深夜,婆婆会直接冲出来,一把抢过遥控板,走到电视机前摁掉开关。
这时又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的斗争,这一切都预示着我搬到三姨家是一种必然。
我妈从三姨家走的那天早上,三姨还在苦口婆心地和我谈心:“你妈这次走了又不晓得要好久才回来了,你就不送送她吗?”
三姨最后一次劝我送行的话语说出口后,我老妈说:“算了,她不送我就算了,等她一个人在屋头怕得要死。”
屋子里所有人都出门了,一切尘埃落定。
三姨家在县城租的这套房子显得很大,很空旷。
我害怕极了,我藏进了墙面与床头柜和床边形成的三面环绕的夹角中。
想着,就算三姨父不在家也好,七姨的大儿子胖表弟被三姨带上一起去送老妈了也好,三姨的儿子龙表哥和二姨的女儿表姐老缪都去上早读了也好。
没有一个人在家,我怕得要命也好,我都不会去送她。
我的第二个不解也应运而生: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我应该舍不得妈妈走?认为我和妈妈天生就是亲近的,连老妈自己也是这样认定的呢?
所有人都逼我喜欢她、亲近她。
九岁半的我觉得,我就是和她不熟,我记不清她的脸。
所有她说话的语气语调、掌心的温度、怀抱的温暖,我都不熟悉。
三年级暑假,我又要回到大伯家和公公婆婆生活了。
原因还是我偶然听到三姨给老妈打电话得知的。
我和表弟两个小孩子在家难免玩闹。而表姐和表哥暑假后,一个升高三,一个升初三。
三姨父担心我和表弟影响表哥表姐学习,和三姨说,让两个小的别在家里住了。
我妈只好又转头和我婆婆说,让他们继续带我。
回去后我到是开心,和发小你来来我家,我去去你家。一起写作业,一起吃炸土豆、蛋烘糕、凉面、凉虾。
后来上了初中,我们重逢后的某天。我和发小都回了老家吃喜酒。
发小阿婆笑着回忆俩人小时候的趣事,说两个小孩儿好得和一个人似的,只要没上学的日子,做什么都在一起。
还问我们:“还记得吗?你们中学正门口出来对着的那家鸿鑫酒店。”顿了顿。
冲着发小说:“那天有人结婚请客,你和小桔你们小时候还跑去白吃白喝了一顿,吃完回来才和大人说。”
发小与我均是一笑,互相看了一眼。
说:“真的吗?”“我怎么记不得了呢!”“不过听你说完又有点印象了。”
那时我与发小的相处,有一份心照不宣的默契情谊在,也多了一道难以逾越的距离和时间的围墙。
从三姨家回大伯家不久,我和婆婆的战争又来临了。
矛盾爆发时,一如往常的所有战争一样,双方各执己见,互不退让。
大伯家客厅只有那么一点大,一个对角分别是客厅房门和卧室房门,另一个对角就分别放的是橱柜、电视机、音响和沙发。
客厅窗户旁还有一个楼梯,是通向客厅阁楼卧室的。中间只留下一小块地方放桌子吃饭。
平时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公公婆婆难免会走动挡到她看电视。
那天,婆婆在扫地,挡了我看电视好久。
我和婆婆说了好多次:“婆婆,你挡到我了,让一让。”
婆婆充耳不闻,于是在我第N次说的时候,两婆孙都爆发了。
婆婆说:“我扫下地,你就喊我让,看我平时喊你,你没得那么听话。”
我说:“我就是喊你让一下,怎么了吗。”
“我是你婆,你喊我让,你晓不晓得尊敬。”
“我就是喊你让一下,又没得错,那里不尊敬你了。”婆婆还哭了起来。
“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这么大,是让你来和我对嘴的吗,你就是这样尊敬我的?”
公公出来劝架,说婆婆生了这么大的气,让我不准再说了。
第二天,婆婆就打电话给我妈哭诉了。
反反复复都是那几句:“你这个女儿脾气太怪了”、“不好带得,我不带了”、“还敢
跟老子吵架,老子这么多后人没得那个敢这么不尊敬我”。
半小时后,电话转到我手上,老妈说:“小桔,现在婆婆也说不带你了,你咋子办?”
原本还死不低头的我一愣,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在保娘家,要和保娘吵架;在三姨家,要吵到哥哥姐姐学习;在婆婆这里,也和婆婆吵架,我不知道我还可以去哪里。
我半天没吭声,老妈直接说:“不然你来广东,老家没有人愿意带你了。”
就这样,我倔强的脾气,把我推向了广东省东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