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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衿真没想到路皮皮今晚会来。路西西电话里气急败坏,说是老哥对他被媒体渲染放大的绯闻实在不放心要代表二老前来视察。
他给苏朵打了电话。这是家族里唯一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在日本宣布订婚时他还没有考虑到自己即将娶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家族。
“帮帮忙。”周子衿在电话里说。
“没问题。”苏朵回答得特痛快。话音里带着一股子小阴谋小破坏。
苏朵有个奇异的本领。那就是忽悠。他忽悠的对象小到三岁,大到八十,童叟无欺老少通吃。没见过什么人不买他的账的。
周子衿坐在临窗的座位前,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事情——对于现在音乐制作人的身份有些厌烦了,觉得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双亲年事已高,没什么要求,只求周家有个活泼可爱的小小周。这事儿实现起来没什么难。他已经打了电话,远在巴西的父母高兴极了,恨不得立刻让周子衿带路西西飞过去让他们瞧瞧。可周子衿心里又有一口气别不过来。觉着这不是难不难的问题,就是说不出来的不顺畅憋得气闷。
他又开始习惯性地把玩袖扣。这已成了手腕受伤后下意识的动作。自从那里多了条蜿蜒的伤疤,周子衿再没有穿过短袖衣衫,不论多热的天气,他准保长袖衬衣,仿佛领口奢侈昂贵的袖扣便可以绊住别人好奇探寻的目光。
苏朵携跌跌撞撞的年卿赶到时,路西西和皮皮路还堵在二环上。周子衿一眼看到那个歪歪斜斜挂在苏朵身上的穿着浅色碎花裙的女人,心中憋的那口气腾一声炸开。
“年小姐今天穿得很特别。”
苏朵咧开嘴傻笑:“漂亮吧。也不看是谁的眼光。”
周子衿认真地点头:“当然。不过,主要是底板不错。”
被两个男人争相表扬的年卿坐立不安:“呃,我想去洗手间。”她踩着高跟鞋一崴一崴特滑稽地逃窜了。
“舅舅,我好不容易把她骗来,你别挤兑她啊。”
“谁挤兑了,我这是表扬。”
苏朵半认真半威胁:“我这辈子反正就她了。你既然早下了决心作了决定,就意志坚定点。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周子衿面无表情:“放心。”
“我就是不放心啊。”
“不放心什么?”路西西的声音远远传来,“不好意思,迟到了迟到了。”
苏朵笑嘻嘻的:“没什么。我跟舅舅说未来小舅妈太美丽,让他赶快娶你进门不然不放心啊。”
路西西被苏朵哄得面颊微红,指着路皮皮说:“这是我哥。哥,他就是苏朵,周子衿的外甥。”
都是年轻人,大家迅速热络起来。年卿从卫生间回来,笑着跟路西西路皮皮打招呼。
晚餐在其乐融融的氛围里进行,席间苏朵果然成功忽悠了路皮皮。
路皮皮旁敲侧击地问周子衿以前那些绯闻是真的还是假的,苏朵就跟他侃娱乐圈的无奈与悲哀。路皮皮又问周子衿有那么多漂亮年轻的女弟子怎么就看上路西西了。苏朵就说舅舅他啊根本就是第一眼就爱上了纯洁可爱的准小舅妈。路皮皮纳闷地说怎么我问周子衿的话都是你替他回答啊。苏朵赶忙跟周子衿勾肩搭背一脸的理所当然:我舅舅这么内向斯文,不好意思说这些。
最后还是路西西镇压了路皮皮:“哥,你还让不让子衿吃饭了?”
周子衿像是被路皮皮拷问得毫无胃口,只是一直微笑、点头、喝酒。
长得圆滚滚的路皮皮这才憨憨一笑:“好,不问了。吃饭吃饭。”
这时送上来一道菜。整晚食不知味的年卿夹了一筷子刚准备往自己碟子里送就被另一对筷子阻击了。
“别吃这个,你对紫甘蓝过敏。”
众人目光齐刷刷望着盘子上空被两双筷子暧昧夹着的紫甘蓝。
周子衿和年卿各自握着筷子,四目相视,齐齐愣在那里。终于,还是周子衿先缓缓将手收回来。
苏朵嘿嘿一笑:“我舅舅和年卿是大学同学。”解释完这些,他又转头严厉地看着年卿,“姐姐,你不知道自己对紫甘蓝过敏吗?怎么这么笨。”说完苏朵自言自语:“你这么笨我却很喜欢。那我岂不是更笨。”
路西西和皮皮路闻言轻笑起来。气氛很融洽很和谐。
晚餐结束,苏朵死气白赖地拉着路皮皮送他和年卿回家。
认为自己妹妹是小红帽视周子衿为灰太狼的路皮皮极不情愿地目送路西西坐上周子衿的车。挥手告别时还不忘叮嘱:“晚上不要太晚回家。”
苏朵“扑哧”笑出声:“你以为我舅舅什么人啊。从来都是他被动,从来没见过他主动生扑过。”
“那可是我妹妹。”
“那还是我青春依旧美丽依然秀色可餐的小舅舅呢。”
这两人在大马路上争论不休。路西西从后视镜望去,轻拍胸口:“子衿,你这小外甥可真逗。我哥的注意力被他引走了大半呢。”
周子衿目不转睛看着前方:“哦。”
“年卿跟你是大学同学?”
“嗯。”
“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周子衿皱起眉头:“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不相干?”路西西的黑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溜转,“谁会记住不相干的人特殊的饮食习惯?”
周子衿一怔,把车停在路边扭头看路西西:“大学时我们一个社团。听别人提起过,今天要不是下意识说出来我都不知道自己记得这样的小事。”
“小事?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你记得吗?”路西西看到不远处的人工喷泉,推开车门慢慢走去。
周子衿从车上拿了包烟跟着下了车。路西西长大了,不再是过去那个风风火火粗线条的路西西。日本留学四年,他对她的了解有些滞后。
水池里,路西西的身后站着周子衿。她用眷恋的目光看那个抽烟的倒影。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记不清,有几个月了吧。”
“哦。”路西西仍是看着周子衿的水中倒影,“以后少抽些。”
“好。”
路西西对着倒影微微一笑:“子衿,十年了,你跟我这么活泼可爱的人在一起也没有变得活泼些。跟你说一百个字至多才还我两三个字。”
周子衿坐在喷泉边沿,点点头:“嗯,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嘿嘿,那时候在医院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安静的男生。知道你原是个很有前途的大提琴演奏者我才明白为什么你不想跟任何人说话,甚至不想继续治疗。我告诉自己,要尽全力让你忘记手腕的伤,让笑容重新绽放在你的脸上。”
“西西你做到了,我的确已经忘记,现在也会笑了啊。”
“不,你没有忘记。真的忘记,你就不会总穿长袖衬衣,就不会在笑的时候眼睛里总露出哀伤。”
周子衿不说话,伸出手抓住路西西的手紧紧相握。
“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因为我爱笑,因为我叫路西西并且有个叫路皮皮的哥哥,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拉大提琴的样子。你就喜欢这些是不是?”
周子衿没有回答。路西西闭着眼一股脑把心里的话统统倒出来:“子衿,我也有难过笑不出来的时候。你把我送到日本留学,替我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寒暑假接我回国,对我无微不至。可你知道我最不喜欢吃什么吗?整晚你都在给我夹菜,很多却是我最讨厌吃的。你知道吗,我的日本同学都以为你是我哥哥。倒是哥哥唯一一次去日本看我,同学们都追着问他是不是我的男朋友。那一刻我,我真是,真是……”她找不到合适的语句,几个“真是”后沉默起来。
周子衿比路西西还沉默,这本就是他的强项。喷泉喷出的水柱哗啦啦响,掩饰着两人各自的心事。
路西西忽然转过身跳到周子衿面前扮了个大大鬼脸:“我刚刚想了个口诀。你跟着我念,把它背下来以后永远永远不能忘记!”说完她摇头晃脑念经似的:“路西西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不吃萝卜和青菜,活蹦乱跳真可爱。”
她念完了周子衿还在发愣。路西西撇起嘴:“快跟着念啊。”
“嗯?不用了吧,我都记住了。”
“真记住了?”
“记住了。”
“一辈子不会忘?就像刚才你想起大学同学不能吃紫甘蓝那样记住一辈子?记在心里?”
周子衿看着笑得阳光灿烂眼睛里却写着无限脆弱的路西西,郑重点头:“记住了。”
路西西飞速钻到他怀里,嘴里胡言乱语着:“可真要记住啊。你不知道我吃海鲜过敏的,浑身长红色小痘痘。在日本吃不了海鲜就意味着很多东西都不能吃。后来吃青菜萝卜的就把我吃伤了,一看到就想吐。我现在最爱吃的就是肉肉。除了海里的什么肉肉我都爱吃。你别再给我夹不爱吃的东西。”
“好。”
“真的?”
“真的。”
“吻我。”
周子衿伏下头轻轻吻住路西西。像往常千百次的吻一样,轻柔、克制、温情脉脉。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刚刚松开路西西的唇却被路西西用力拉了下来狠狠咬住。
西西灵滑的舌尖搅乱了他。周子衿有些手忙脚乱,下意识想推开。可路西西打定主意不让他脱身,两只手死死攀住他的脖颈。她不要轻柔、克制、温情脉脉的吻。她就要这样凶猛的吻。自己已经给了周子衿太多时间去浪费。现在,她再也不想让这个别扭的男人浪费自己生命中的每一个吻每一次激情每一次悸动。
周子衿是不会主动的。苏朵这点说得完全没错。
路皮皮跟苏朵吵了一路。终于把他们送回家,可以说拜拜了。
“姐姐,路西西的哥哥真好玩,舅舅要是也这么好玩就好了。小舅这个人就是太闷,谁跟他在一起谁都要郁闷而死。不过我看路西西是个活泼过分的女孩,她跟小舅在一起可以很好地互补倒是蛮不错。”
“哦。”
“姐姐,咱们也很互补啊。瞧,你也是个闷得要死的,有了我的陪伴生活又丰富又多彩有滋有味。”
“嗯。”
“姐姐,”苏朵第一个走出电梯,对年卿的心不在焉很不满意,“你实在很无趣。”
刚走到房门口,门忽地开了。陈高兴瞪大眼睛看着苏朵:
“你怎么了?”
陈高兴露出恐怖神情在他耳边小声翼翼地说:“你妈来了。阿树刚走她就来了。小姐夫,你妈真恐怖,非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什么?
苏朵还来不急整理信息,就听见自己的娘特亲热地喊:“高兴,是不是朵朵回来了?”
他大步走进去,对坐在沙发上雍容华贵的老妈说:“你怎么找到这儿了?”
“沈义说的。”苏朵妈黛眉一蹙,美目紧盯自己儿子,“嗯,没有毁容,还算能看。”
“妈,您天天那么忙,不用来看我。我好得很呢。”
“嗯,是好得很。我说你怎么死活不住在你舅舅那里呢,敢情跟小女朋友把孩子都搞出来了。”说到这儿苏朵妈又伸出手招呼陈高兴,“高兴,过来。你可不能累着。想当年我怀朵朵的时候每天都躺在花园里看满园子盛开的花朵,这才把朵朵生得这么倾国倾城。”
“妈,陈高兴的孩子不是我的。她跟我没关系。”
陈高兴露出“对啊,我就是这么跟你妈说的,可她就是不信!”的表情。
“儿子,你忘了我是怎么教育你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不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会让她住你这儿吃你的喝你的?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转性了?你妈我把你生出来养这么大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好了?想骗我,没门儿。告诉你,孩子生下来立马给我结婚。结婚以后再给妈生一个。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只养了一个孩子。听见了吗?”
“妈,这孩子真不是……”
“不是你的?好。既然不是你的,你就没有住在这里的必要。现在就收拾东西跟我走人。”
一直无精打采旁听的年卿闻言忽然来了精神:“伯母,您是要带苏朵走吗?我来帮您收拾他的行李。”
苏朵看着那个幸灾乐祸忘恩负义的小女人,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了。
“等会儿。你先等会儿。”苏朵妈警惕地说,“你是,哦,苏朵的领导吧?”
经纪人跟领导貌似也差不多。年卿点点头。
“你干吗一听我要带苏朵走高兴成这样?”
“我,我……”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朵,你就给我住这儿,咱还就不走了。”
“真的?”
“当然。不过妈再问一次,高兴的孩子真不是你的?”
“不是。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也好。”苏朵妈转而对陈高兴说,“你的人生格言跟我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咱们很投缘。不如,结拜姐妹吧?”
“啊?”
就这样,“有热闹不凑王八蛋”的陈高兴和“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苏朵妈在苏朵和年卿几近崩溃的见证下成了干姐妹。
陈高兴注定是生来让年卿郁闷的。
苏朵妈走的时候还不忘交代苏朵:“好好照顾我的姐妹。”然后又看了一眼年卿,“好好照顾我的儿子。”
年卿觉得自己变成了最后一块多米诺骨牌,食物链的最末端。这屋子里算上那个没出世的孩子一共是四个人。孩子寄养在陈高兴身上,陈高兴寄养在苏朵身上,苏朵寄养在她的身上。她的后面什么倚靠都没了,空荡荡冷冰冰的水泥地板,只能那么直挺挺倒下去承受所有重量。
其实陈高兴不仅仅让年卿郁闷,她还成功地让苏朵郁闷了。
是这样的。苏朵不是宣称自己在家里只穿白色平角内裤吗?陈高兴在流了两次鼻血后决定要把这家伙习惯治改了。于是她开始只穿孕妇特制胸衣和平角内裤在家里跟苏朵狭路相逢。孕妇的胸围和臀围那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壮观。后来苏朵就崩溃了,投降了。
那一刻年卿特别崇拜陈高兴。苏朵则掰着指头算陈高兴的预产期,希望她赶快生完孩子赶快消失让他和年卿过二人世界。
送走了苏朵妈,三人其实都大大喘了口气。
年卿赶紧踢掉脚上的高跟鞋:“大家都赶紧洗洗睡吧。苏朵,不许熬夜,不许半夜抽风唱歌。明天有通告。”
换下身上漂亮合体的碎花裙,穿上纯棉的睡衣,年卿这才觉得舒服了自在了。
陈高兴都快当妈了睡觉还不老实,被子踢得乱七八糟。年卿有时候会不厚道地想: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真实情形是不是陈高兴钻进某个帐篷把里面的两个美少男给办了。
为陈高兴拉好被子掖好被角,年卿坐到电脑前打起精神敲击键盘。这是乐队新的宣传策划案。
以前她一直把宣传重点放在乐队是王牌制作人周子衿全新打造这方面。可效果并不理想。过去这招管用,那是因为周子衿收的都是女弟子。而且总是与女弟子传出点似是而非的暧昧绯闻。
现在她必须调整宣传侧重点。在这个眼球经济的时代,怎样在第一时间把人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是最重要的。
苏朵他们几个是新人,完成吸引眼球的重任根本不可能。
热点,还是要从周子衿身上挖掘。对,就是他和路西西的订婚。
年卿早想到这些,但她一直不想这么做。她潜意识里总不愿相信周子衿是真的要订婚了要结婚了。
可今晚她看到周子衿笑了好几次。他的笑容只为了路西西绽放。她还不该梦醒吗?
一个梦,坚持十年。可以了,够漫长了。
“笃笃”,房门被轻轻叩响。年卿微微一笑,站起身去开门。她想,苏朵又出什么幺蛾子引起她关注呢。
门外没有人,倒是一股浓浓的咖啡香气蹿进她的鼻息。循着香味低头一看,可不是一杯刚刚泡好的咖啡嘛。
咖啡杯是苏朵声称的世界上最合适咖啡的法国骨瓷,杯身拥有羊脂玉一般的质感,剔透、晶莹。咖啡是现磨的,苏朵说这些咖啡豆全部来自墨西哥高原,是世界上最纯最正的蓝山。
她端起咖啡,看了眼苏朵紧闭的房门,几乎能感觉到苏朵紧贴在门口等待她作出反应的忐忑心情。
“谢了。”说完,年卿转身回到房间。
咖啡很烫,她小心嘬了一口。
香。
放下咖啡杯,她的手重新放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击起来。
第二天带着乐队赶完电台通告,年卿一头扎进沈义的办公室整整一个半小时。
“周子衿会同意吗?”沈义摇摇头,“把乐队新片发布和周子衿的订婚典礼捆绑在一起打包出售?年卿你可真敢想。”
“我是挺敢想的。这事儿操做好了是双赢,操做不好苏朵他们就彻底被周子衿的光芒掩盖了。”
“我是指你敢动周子衿的歪脑筋!要知道那家伙从来是假绯闻乐于配合,真绯闻绝不曝光的。”
“所以沈大老板您必须要支持我啊。”
沈义一脸踌躇:“年卿,我在思想上支持你,至于行动……要不这样,你自己跟周子衿谈。”
这家伙真是个老狐狸。拔老虎胡须的事打死也不干。
“行,我亲自去说。”
“年卿……”
“怎么?”
“你觉不觉得自己变了?”
“哪儿变了?”
“说不上来。”
“少废话,赶紧给周子衿打电话,就说我约他。”
“在哪儿见面?”
“就会议室吧。”说到底年卿还是有些胆怯。把地点定在会议室那种宽敞的环境可以有效释放紧张感。要是约在办公室保不齐她会被周子衿的气场压倒。
沈义通知周子衿有重要会议。他赶到时会议室却一个人都没有。
五分钟后,周大少准备拂袖走人。年卿就是在这时候拿着文件走进来的。
她穿着中规中矩的黑色套装,戴着实用却难看的黑框眼镜,脸上挂着公司里人人都会的和善笑容。
这么一副老实人扮相,周子衿愣是从中感觉到“鸡贼”两个字。
“你来这么早?”
“不是说开会吗?”
“是啊。现在人到齐了,会议可以开始。”年卿将手中文件夹轻轻放在周子衿面前,然后绕过周子衿坐在他的对面。
“这个会议就咱们两个人?”
“嗯。”年卿点点头,“周先生,请你先看一下新的宣传计划。”
周子衿迅速浏览了这份文件。他又开始把玩自己的袖扣,仿佛看到了一件特别可笑的事件:“你准备亲自策划我和路西西的订婚典礼?”
“文件后面附有历年来我主持策划的各类大型商演活动的资料。我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周先生的订婚典礼暨新闻发布会。”
“你?”周子衿抬头看她。
“对,就是我。”年卿迎着他的注视,自信,淡然,“我想不出你拒绝的理由。周先生,每个女孩都会希望能够正大光明地站在自己爱人的身旁。路西西小姐一定也是这么想的。更何况这么做对您的外甥新专辑的宣传和发行是大有益处的。”
“策划案上说要我给西西写一首歌,收录在苏朵的新专辑里。”
“是的。这首新歌的发布就在您的订婚典礼上。歌坛王牌制作人写给未婚妻的情歌由新人苏朵现场演绎。您不觉得这是个双赢的结局吗?”
“年卿,你这都是为了苏朵?”
年卿呵呵笑起来:“周先生,我必须实话实说。您的外甥的确拥有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不亚于,”她略一停顿,说,“当年风华绝代的周子衿。”
周子衿讶然:“我已经是你的‘当年’了?”
年卿心头燃起一簇小火苗。他凭什么问这么一句泛酸的话?他们两人到底是谁让谁成为“当年”的?
她不想在“当年”这个词语上跟他继续纠缠:“怎样,您同意吗?”
周子衿合上文件夹,一扬手丢到半空里。文件夹里的A4纸雪片似的在他们之间落下:“不同意。”
年卿冷眼看飘落纸页中周子衿冷漠的脸。十年来第一次思索一个问题:这家伙自私冷血到了极点。
她的电话忽然响了。接通后年卿不小心按到了扬声器。
苏朵那快乐的、年轻的、响亮的声音在宽敞的会议室里回荡着:“姐姐,下班早点回家啊,我给你做法国大餐焗蜗牛!”
年卿仍直视周子衿,唇角却向上一扬:“好。”
苏朵挂了电话,抱着一瓶红酒扎进厨房。
陈高兴捧着肚子窝在沙发里,阿树坐她身边不停地往她的嘴里送水果。
“还别说,我小姐夫一回来可把你们两个解放了。”
阿树撇撇嘴:“高兴,法国菜有什么?我跟路虎两个人调制的火锅底料那才是天下无敌。”路虎是帐篷里两个花样少男之一,宝宝另一位疑似父亲。
“闭嘴。我现在一听‘火锅’两个字就犯恶心。”
阿树光滑紧致的脸皱巴起来:“你说说你怎么这么奇怪?怀孕前爱吃的东西现在全部深恶痛绝。”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孕妇都这样。”陈高兴抬脚踹阿树,“去,把我换下来的睡衣洗出来。”最近天气炎热,她又不敢吹空调,偏偏孕妇出汗量特大睡衣不过半天就湿透了。
“好。”阿树乐颠颠地领命离去,而且还有超额完成任务的打算,“高兴,我把你的床单也洗出来,等会给你换套干净的啊。”
“随便。”陈高兴吃完果盘里最后一颗提子,特惬意地看看厨房里的苏朵再看看卫生间里的阿树。心想这个世界上好男人可真多,女同胞们算是迎来红彤彤的新生活了。
她把盘子送到厨房,倚在门边看专注对付蜗牛的苏朵。
“哎,小姐夫,有件事我很好奇。”
“什么?”
“你就是因为十年前我表姐把你从游泳池救上来又给你做人工呼吸爱上她的吗?”
“怎么,不行吗?”
陈高兴挠挠头发:“也不是不行。问题是你那时候才多大?咱俩同年,我算算……十四岁,根本就是小孩儿啊。”
苏朵做料理前没忘记给自己倒上一杯。他端起盛红酒的高脚杯,闻了闻四溢醇厚的酒香:“有些东西,放得越久越浓郁。”
“嘁。”陈高兴对他的故作神秘嗤之以鼻,“小姐夫,你说的理由蒙我姐还差不多,蒙我想都不要想。我陈高兴从小到大亲的男孩子海了去了,青春期更是无数。男孩子要都跟你这样的,这房子里现在都挤得没下脚地儿了!”
苏朵放下酒杯接着跟蜗牛战斗:“我就是我,跟别的男孩儿可不一样。”
“这倒是。”陈高兴点头说,“其实我挺高兴你喜欢我姐的。她太苦了,这么多年被周子衿折磨得跟个尼姑似的。”
苏朵停下手里的活儿,愣了会儿方说:“我会把她遗失的快乐统统找回来。”
“嘿嘿,行,不枉费我天天小姐夫小姐夫地挂在嘴边。我看好你呦。”
“高兴。”
“嗯?”
“你说年卿心里,呃,是不是还喜欢周子衿?”苏朵问她。
陈高兴心里顿时激起一股被需要的成就感和使命感:“喜欢也是白给。这两个人,闷葫芦配闷葫芦,没前途的。再说,周子衿不都订婚了吗?依表姐的性格,她绝不会吃回头草。你没见过我大舅是个多么恐怖的人。他对表姐的教育简直就是纳粹集中营,严苛得不得了。大舅妈……”陈高兴忽然一捂嘴不再说下去。
“你大舅妈怎么了?”
“唉,大舅妈长得漂亮,在表姐五岁大的时候跟另一个男人去美国了。”陈高兴长吁短叹,“你说我大舅心里能舒坦吗?”
“他虐待年卿?”苏朵手里还拿着刀呢。听陈高兴这么一说顿时举着刀冲她横眉冷对。
“没,没有。苏朵你举着把刀干吗?”
苏朵的表情这才缓和些,把刀放在台面上:“接着说。”
“大舅只是脾气暴躁了些,还是很疼表姐的。只是,管教太严格。不让穿漂亮衣服,不让学舞蹈,不让吃好吃的。”
“不让吃好吃的?”
“是啊。大舅总说大舅妈贪图享受,嘴刁。说不许年卿学她。反正就是不能喜欢任何大舅妈曾经喜欢的一切。”
苏朵咬牙切齿:“你大舅还真是……”他忽然下了个令陈高兴后悔不已惨绝人寰的决定,“高兴,我给你钱让阿树带你出去吃饭吧。”
“啊?为什么啊?”
“这些好吃的我都要给年卿。”
“天啊,地啊,你们可真不开眼啊!”
就这样,陈高兴和洗床单洗到一半的阿树被苏朵用一张信用卡扫地出门了。陈高兴决定用这张卡给即将出世的宝宝把一岁前需要穿的衣服都买齐了。
年卿进屋后被苏朵吓了一跳。
他穿着围裙,站在玄关处跟一小媳妇似的:“你回来了?”说完还一本正经地接过年卿的包包,又把拖鞋拿到她脚边。
“苏朵你这样挺吓人的啊。”年卿换上拖鞋往客厅走,“咦,陈高兴呢?”
“阿树带她出去吃大餐了。你去换身衣服,晚餐已经好了。”
年卿从房间出来时客厅餐厅的灯都是黑的。只有烛台上的蜡烛闪烁着光芒。
“天,这是要干什么?”
苏朵像专业侍者那样往高脚杯倒红酒,为年卿拉开椅子:“法国菜嘛,就讲究个情调。坐。”
年卿傻乐:“你就一小孩儿,整天不是英国骨瓷蓝山咖啡就是法国红酒烛光晚餐,事儿事儿的。”
苏朵很受伤:“姐姐,在你眼里我不像一个男人吗?你觉得我没有让你幸福的能力?”
“苏朵……”年卿很严肃,“你绝对有让一个女孩幸福的能力。但你要搞对对象。这个女孩绝不是我,绝不是一个年近三十的女人。”
“就因为我比你小六岁?”
“不,不光是这个原因。苏朵,在我眼里你就是周子衿的外甥,我没办法把你看做一个可以交往的异性。你在我这儿住,我之所以答应那是因为这是公司的安排。之前你没告诉我你跟周子衿的关系,我也没想起来你就是十年前落水的那个男孩。所以我们之间如果有什么误会,最好现在就讲清楚。苏朵,你的未来不应该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
“你是怎样的人?”
“我老了。不仅是年龄,心也老了。跟一颗心坚硬无比的人在一起,你一定会受伤的。”
苏朵忽然站起来,一把抓住年卿:“你怕什么?怕自己会喜欢上我?”
摇曳烛光里,苏朵的黑眼珠闪亮闪亮折射迫人璀璨。他的鼻子几乎要撞上年卿的额头,热乎乎的湿濡气息呼在年卿抖动的睫毛上。
年卿讨厌这种会让心跳加速度的身体接触。是的,她就是怕。一个人抵抗寂寞这没什么。若再加进来一个人,抵挡寂寞就会很累很辛苦。人在累的时候都想攀附一棵大树抓住一块浮木。她不想自己变成这样的人。
父亲的谩骂似乎又在耳边响起:你是她的女儿,所以你跟她一样都是水性杨花耐不住寂寞!
“不是,不是这样的。”年卿猛地推开苏朵,大声喊,“不是这样的。”
她从小在父亲严苛的管教中长大。看的都是中规中矩的书,床头唯一与梦有关的就是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对年卿来说爱情就是一只公天鹅配一只母天鹅、一个王子娶一个灰姑娘、一个国王爱一个牧羊姑娘、一个美女嫁一头野兽。从来都是这样。永远是这样。
他们遇见了,相爱,然后永远在一起。
十年前她做了最美的梦,她找到了她的公天鹅、她的王子、她的国王、她的野兽。然后梦醒了,身边什么都没有。
她可以忘记这个梦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爱上另一个男人。
但这个人绝不应该是周子衿的外甥。
年卿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越来越急促。
苏朵松开她,打开餐厅顶灯:“就想着让你好好吃一顿的,这都是怎么了?”他重新坐进椅中,开始给年卿布菜,“姐姐,你很瘦,多吃点。这些都是我给你做的。”
年卿看苏朵,似是恳求:“苏朵,新专辑的宣传完成后你能搬走吗?”
苏朵把叉子狠狠刺入蜗牛的软体,看那金黄色菜汁泛出诱人光泽:“如果你不再说些拒绝我的话。”
“苏朵!”
“这样,新专辑宣传结束后你能增肥十斤我就搬出去。”
“一言为定?”
“姐姐,我可是个一诺千金的男人。”
“好。”
年卿于是大快朵颐,吃光了苏朵给她布的菜,喝了两碗法式菜汤。
增肥十斤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那些电影明星不是经常为了艺术增肥减肥吗?她决定明天买一个电子秤放在家里以便随时监控。
苏朵心里则在飞速地过滤自己知道的菜谱。心想以后的饭菜一定要严格控制卡路里。想增肥?没门儿。